第9章 論文學的生態關懷(1)(1 / 3)

“生態關懷”是生態時代的關鍵詞。“生態關懷”是文學在生態時代必然的文化倫理要求。在文論中,提出“生態關懷”不是對傳統的“人文關懷”進行替代,而是對其進行必要補充,以彌補其曆史的局限。文學的“人文關懷”和“生態關懷”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諧關係;它們歸根結底皆源於文學的“人學”本質——即源於文學的“人性關懷”,源於人類對於自己最為廣博的愛。“生態關懷”應該也必然要成為生態時代除“人文關懷”之外另一種文論普世論。

隨著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如火如荼進行,“生態時代”在當下已經成為一個深入人心的名詞術語。與這個時代術語相匹配的時代文化——不僅是自然科學或經濟研究,同時也包括哲學、道德、法律、教育,乃至文藝審美創造等等。整個意識形態,或自覺或不自覺,但無不展開自己的生態時代價值元素構建。文“染乎世情”,“係乎時序”(劉勰);有怎樣的時代,就會有怎樣的文學創作和欣賞需求。生態時代,文學何為?或換更具體的問法,在剛剛到來的後工業社會生態時代,文學藝術應該具備怎樣的與自己所處時代文化價值追求相適應的個性價值呢?這是文藝理論一個新的時代課題;方興未艾的中西方生態美學研究對這個課題已展開了一定深入的探索。

一、 “生態關懷”是“人文關懷”的時代補充文學的關懷問題屬於文學價值論的核心範疇。就這個問題,人們耳熟能詳的一個提法是: 文學必須具備人文關懷價值。現代西方甚至普遍地認為,“人文關懷”是可以成為“上帝死了”(尼采)之後所空缺出來的“終極關懷”一詞的置換詞的。在我國,“人文關懷”一詞,隨著上個世紀90年代一場轟轟烈烈的人文精神大討論,也已經成為了業內人士廣為知曉的文學價值論的關鍵詞。無疑,在當下時代,“人文關懷”已名副其實地成為了文學價值論中一種可以覆蓋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文論普世論。

這樣,一個尖銳的提問就擺到了論者前麵: 既然人們對文學的價值論問題已經有了如此高度的認識,那麼,再提出“生態關懷”這樣的論題,意義何在?這樣的質疑,正是筆者在此所要重點思考並努力闡述的。

1. “人文關懷”其實也還是一種“時代的真理”

文學的“人文關懷”指文學“對人的生存、人的需求、人的個性、人的價值和根本利益的關心與尊重,特別是關懷普通民眾,關懷人的文化需求”張皓: 《生態美學與生態批評的沉重話題》,《東方叢刊》2005年第2期…眾所周知,作為一種現代的文學價值普世論,所謂的“人文關懷”,其實也不過是曆史的產物而已,即它是特定時代文學文化價值訴求符碼罷了,這個時代就是西方的文藝複興。

歐洲14世紀到16世紀,文藝大師們打著複古(古希臘和古羅馬文化)的旗號,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人文主義運動。這場運動,其鋒芒所向,意在反對封建神權專製,提倡世俗關懷;具體而言,即否定“上帝為本”,代替為“以人為本”,極力構築人本主義的文化價值體係,提倡人(個體)的自由與尊嚴,倡導科技理性和人文關懷,等等。這場運動其本質是一場新的資產階級文化運動,是西方曆史上具有裏程碑意義的文化革命,它的發生響亮地為西方現代社會拉開序幕。

這場運動直接導致人性前所未有的解放。長期被“上帝”壓製了的人的創造力迅速爆發;科技革新蓬勃發展,很快把西方世界帶入了工業文明的現代。同時,人性的解放,也意味著欲望狂歡時代的到來。一方麵,工業化帶來了物質化,物質化又帶來了人的異化。於是,卡夫卡筆下的“大甲蟲格裏高爾”逐漸成為了現代西方市民大眾最為普遍的具象。另一方麵,物質的不斷刺激導致了人欲的不斷膨脹,終於出現“壟斷資本”這樣的“巨嘴怪獸”,其貪婪猶如瘋狂的天狗餓狼,意欲要吞噬人類這個星球上的一切——不管是弱小的同類,還是賴以生存的大自然,隻要是能成為其滿足欲望的資源,就全都要掠奪了去,狼吞虎咽。於是,兩次世界大戰慘絕人寰的故事連軸上演,緊接著是全麵的冷戰。掠奪屠殺的狂歡與普遍的心灰意冷把人類徹底地拋入“荒原”,苦苦掙紮……潘多拉盒子打開了,惡魔狂歡,天昏地暗。好在潘多拉盒子裏同時也抖落出了暗壓在眾多“災難”背後的“希望”,這“希望”也許便就是文藝複興一開始時大師們提出的“人文關懷”。也許正是這樣的主張最後終於沒有讓惡魔化了的現代人性完全得逞,人類終於沒有迅速地讓自己殺光了自己。所以,“人文關懷”在文藝複興之後並沒有時過境遷立即退出西方文化曆史精神舞台;相反,為了抗衡現代工業社會“物對人的擠壓”和“貪婪所導致的人性浩劫”,它甚至被現代西方人演繹成了人類文化自救的最後一條“方舟”。工業時代的現代西方,“人文關懷”一詞不可避免地要成為了其文藝美學價值論的核心,成為了一種文論普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