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禁軍換防(1 / 3)

金陵城官道之上,冰封千裏、積雪皚皚。

一行人等策馬飛奔,馬蹄破冰踏雪、霜花四濺,領頭的黑衣人薄衫輕裘,麵容比漫天霜雪更冷冽幾分。

行至驛站處,幾人將馬韁丟給等候多時的士卒,士卒將疲憊的馬匹牽走,瞬間換了幾匹烈馬。馬上眾人趁機喝水、喘息片刻,準備繼續趕往下一站。

驛站的士卒疑惑問道:“將軍等不在這裏歇下麼?”

領頭的黑衣人道:“今日不歇了,你把幹糧給大夥備上,我們這就走。”

趕路趕得太急,一行人都是氣喘籲籲、汗水淋淋,黑衣人解下身上的輕裘丟給身後侍衛,幾乎隻著了一襲單衣縱身上馬,勒住韁繩道:“跟得上我的就繼續趕路,跟不上的自己慢慢來。”

話音未落已是絕塵而去,身後侍衛慌慌張張上馬疾追,已經有不少人跟不上將軍的速度了,要是連他們最後幾個也跟不上,淮王府侍衛們的臉麵可丟大發了。

3日之內,卓言換馬不換人,從郾城趕往金陵,入城之後,人不落馬,一路從城門疾馳未央宮。

終究還是晚了。

冬日蕭條,夜色沉鬱,宮牆內外入目所及,滿眼都是麻布孝衣。王公貴族、文武群臣、太監奴才無一例外。

卓言心頭一沉,落馬不穩,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掌事公公早已恭候多時,上前急道:“卓將軍,您可算回來了,先皇駕崩,陛下已經等您多時了。”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當“駕崩”二字傳入耳朵時,他依舊有一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他倏然收緊拳頭,指節根根發白,死死握住宮道上的玉石欄杆,埋下頭一陣兒猛咳,點點殷紅噴濺在掌心之上。

“將軍沒事吧?”

卓言半響答不出話來。

“將軍節哀,保重身體才是。”掌事公公例行安慰,皇帝駕崩,宮中哭成一片,也分不出哪個是真情哪個是假意,這位卓將軍看上去像是很難過的樣子,卻到底沒有掉一滴眼淚。

卓言啞聲道:“我沒事,煩勞公公帶我去見陛下。”

卓言被領著罩了一身素白麻衣,然後被帶往新帝居住的甘泉殿。

殿中燈火通明,宮女太監來往穿梭,卓言卻總覺得這裏空蕩蕩的,安靜地令人感到寒冷。他抬眼看去,他的三哥背對著他,身影蕭索孤寂。一襲素白孝衣,裏麵露出一截明黃色的袍角,昭示著他的最終勝利,他終是獨自站在了整個未央宮的最高處,睥睨天下。三哥終究是最後的勝利者,即便他身患足疾。

卓言幾步踏上台階、撩衣下拜,一聲“三哥”之後,喉頭像是被死死堵住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問什麼。

蕭倬雲回頭,右腳邁出去,左腳才緩緩跟上,用極慢的步子走到跟前,拉起跪在地上的卓言,溫和道:“你回來晚了,父皇昨日駕崩。你這一年多到底跑到哪裏去了,一個人都不帶。我派去的人也全跟丟了。父皇是三個月前病重的,可惜我一直找不到你。如果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是準備不回來了麼?”

卓言見他眼眶紅紅的,心中酸澀難當、愧疚萬分,在三哥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在陛下臨終前,他也不在。卓言深深低頭:“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父皇。父皇臨死前還一直惦記著你,你卻未能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麵。”蕭倬雲仔細凝視著他,試圖看清卓言的眼睛。

卓言低頭苦笑:“三哥不必安慰我了。整整十二年,先皇何曾問過我一句?他又哪裏還會記得我這個兒子?”

蕭倬雲仔細打量他,****的發鬢,蒼白憔悴的麵容,麻衣之下是沾染塵土的單衣,微微歎道:“你若真心不在乎,又何必趕得這麼急?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急急忙忙入宮?”

“我著急回來也不是為了見他,我是怕朝局不穩、軍心動蕩,如果不是為了三哥,我就不回來了。”

蕭倬雲麵寒如霜,怒道:“跪下!”

卓言低頭,屈膝跪在玉階之上,腰背挺得筆直。

蕭倬雲隱有怒意:“不管父皇之前有多對不起你,你身上流的是蕭家的血,父皇已經不在人世,你連最基本的孝道都不肯盡麼?”

卓言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一時怒火上湧、衝口而出:“殿下別忘了……錯了,現在該稱‘陛下’了!陛下別忘了,微臣姓卓不姓蕭。大渝皇族的玉碟之上、宗籍之中,早就沒有蕭倬言的名字。現在,卓言不過是大渝的升鬥小民,又是該盡哪門子的孝道?”

蕭倬雲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怒道:“好!好!好!你說得全都在理!我現在就著令禮部重入宗籍、恢複玉碟。以你滅月氏一族的功績,這也是父皇早該賞你的!你就給我等著,老老實實為父皇守靈一個月,盡人子之孝!來人……”

卓言慌了,膝行數步,拉住蕭倬雲急道:“三哥,你瘋啦!大局剛定,朝局未穩,軍中人心浮動,五哥和淑妃娘娘虎視眈眈。父沒,三年不改父道!您剛剛即位就去更改陛下當年的旨意,您讓禦史們怎麼說,您讓滿朝臣工們怎麼想,您讓皇親貴胄們怎樣揣測?您這是無風起浪的不智之舉,是送到政敵手中現成的把柄!更何況……”最後一句,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什麼?”

卓言咬牙道:“更何況有違孝道。”

蕭倬雲冷哼一聲,內心哭笑不得,七弟疾言厲色、罵他罵得倒是順口,最後一句反倒沒底氣了:“我們七爺居然還懂得什麼是孝道?簡直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