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鄭庭玉一臉驚訝,他說這句話隻為查明真相,並沒有別的意思,沒料到突然點著了火藥桶。
紀王連忙打圓場:“十三弟稍安勿躁,你們老是打斷,還讓幾位大人怎麼審下去啊?”
左相鄭庭玉三朝重臣,一把年紀,頭發都全白了,頭一回被人當庭搶白,自覺無趣,幹脆撚著胡子不說話了。
肅王蕭倬雨隻好接著問道:“靖王為何又在最後關頭趕回、與大軍彙合?”
“因為我在函穀關發現,秦軍一味衝殺,想置蕭倬然於死地。他們放棄我這個主帥,全力截殺十三弟,隻有一個可能,林雲的目標是和十三弟差不多大的太子殿下。我們是為救援太子才回去的。”
慶國公錢文益冷冷道:“靖王說得好聽,此時再回去,太子殿下已然身亡,又可以摘清自己,當真好計策!”
韓烈怒道:“當日在戰場上,為了營救太子,夜梟營營主秦川被人挑開了肚子,用性命為太子做了肉盾,靖王殿下也身中數刀……這些難道都是假的麼!”
錢文益針鋒相對:“如果不是靖王授意,秦軍主帥林雲有什麼理由不殺靖王反而去攻擊太子?”
大理寺正卿何賽飛反複推敲過此案,林雲的動機,確實是此案最不好解釋的部分。
他們在這裏爭論地激烈。燕十三卻發現,蕭倬言捂住胸口,輕晃了一下,心中一緊。
蕭倬言半響才緩過一口氣,答道:“林雲的目的就在於今日!隻要太子一死,我必然會回金陵解釋。到時,就可命人拿著那三封手書,指認我私通敵國、謀害太子……咳咳……此案一旦開審,無論真假,一時半會兒都無法了結。我必將無法再回到秦渝戰場之上。隻是他沒算到,我看明白他的計策之後……竟敢瞞報太子死訊,先滅秦國。”
慶國公錢文益豁然起身,手指蕭倬言怒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麵之詞,你在熾焰軍中素來隻手遮天,上次,你就是用這種手段害了我兒子!”
蕭倬雨淡淡道:“慶國公勿挾私怨而來。”
錢文益也覺自己失口,複冷靜道:“事到如今,全是各方口供,靖王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韓烈起身,幾步步入大堂正中:“你要證據嗎?我給你看看什麼叫證據!”他抽刀出鞘,淺鋒低吟。
錢文益嚇得連忙後退:“你要幹什麼?”
韓烈輕蔑冷笑,一刀劃開靖王的衣衫,一把扯過,將蕭倬言的上衣悉數扯掉。
蕭倬言還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想做什麼。堂上已經傳來一陣兒唏噓之聲。所有人都震驚於靖王身上的傷痕,槍傷、刀傷、劍傷……各類傷疤遍布於前胸、後背、臂膀。
燕十三長歎一聲,他忽然明白韓烈想做什麼了,這些……他再清楚不過。
衛錚側頭,不願直視。
秋於心指甲扣入掌心,低頭落淚。
蕭倬然豁然起身離席,武將之中,屬他最震驚。蕭倬言於他而言是神祇一樣的存在,他從未仔細想過,他戰神一般的七哥曾經受過這麼多的傷。
三朝老將韓毅原本一直像老僧入定一般在堂上杵著,此刻也悚然動容。作為武將,他太明白這些意味著什麼,這是多少次在生死關頭留下的痕跡。
左相、右相交頭接耳,低聲私語。
蕭倬雨暗暗收緊了拳頭,心中忽然像堵了塊兒石頭。
紀王抬眼瞄了一眼,就沒敢再看。
錢文益心虛道:“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韓烈喝道:“我隻想讓大家看個清楚!”
韓烈一步上前:“這道刀疤從肩膀貫穿腰際!月氏一族驍勇善戰,與大渝交戰十餘年而不敗。當年,靖安軍被數十倍的月氏鐵騎圍困於衝木山,險些被全殲。是殿下帶著熾焰營殺入重圍、相救主帥,以一營之力硬生生將月氏鐵騎撕開一道口子。當日,殿下身中三刀,這就是其中一刀!父帥,您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韓毅聲音低沉。
韓烈往左一步:“腰側這道箭傷傷及內府!當年,月氏國冰封千裏,眼見攻入皇城在即,但月氏軍隊將城牆用冰澆築,易守難攻,皇城數月久攻不下。最後,殿下親自帶著兄弟們,在箭雨之下強行奪城,雲梯之上,埋骨無數,殿下也因此身負重傷!”
“左肩這道槍傷,一槍洞穿!當日的滅楚之戰,上官老將被挑下城樓,是殿下一把拉住了他,懸掛在城樓邊兒上,為保上官將軍一命,殿下硬生生挨了敵軍一槍。滅楚之後,殿下身帶重傷與秦軍的梟九以三城為賭,血戰軒轅台。這一戰,大家都還沒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