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國仇家恨(3)(1 / 3)

“小章為人,大家同學都曉得,沉著堅毅,同情勞苦大眾,上海‘八一三’戰後近一年,有一次,他到我辦公室,向我借了一大筆款,講他有急用,時間過了有半年,沒有再來找我,我感到奇怪,就到他家找他,小章的媽媽,哭兮兮的同我講,兩個月前,小章在南京被日偽特工抓去,說他是抗日分子,共產黨,接濟醫療、通訊等重要物資器材給蘇北遊擊區,反對日本皇軍、破壞大東亞新秩序……羅織了一大堆罪名。喪心病狂的漢奸走狗,對他秘密用刑拷打,後來漢奸聽說章家有財產,把他打得七葷八素,把沒有口供的小章押來上海。漢奸派人放風給小章父母講,你出兩根大條子(黃金二十兩)阿拉就放人,案子不追究。當時,小章父母聽到這個風聲,很快把金條湊好,送到吳四寶一夥漢奸指定的接頭地點,金條去了,那曉得接到的是個用薄毯子蓋著全身,心口上放著個熱水袋垂死不能救的皮包骨頭人。漢奸交人給小章父親還恐嚇說,阿拉交人是睡在帆布床上的,帆布床免費奉送,以後你閑話當心,要是不識相,亂講三千,不怪阿拉不客氣!小章父母隻好忍氣吞聲,連帆布床帶回。小章的姆媽還說,小章換衣入殮時,遍體鱗傷,慘不忍睹,大家都哭著不敢講,怕張揚出去,節外生枝,大禍再次臨頭。日偽統治,就是靠恐怖手段,漢奸特務,無惡不作,也靠著恐怖敲竹杠發財。小章父母,人財兩空,死了兒子,又出冤錢,還不敢喊冤枉。小章父母還說,小章生前在大學畢了業,不幫忙阿爹坐寫字間做生意,近兩年就是到南京蘇北去跑單幫,生意做得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但從不看他賺錢,又不想討家主婆。我當時聽了想,小章不過舒服安穩生活,恰恰去冒風險運貨跑單幫,還向我借鈔票添本,一定是參加地下愛國活動。再說,他過去一向就願意賠精力貼鈔票替窮人辦好事,為受壓迫窮人鳴不平。上海‘八一三’戰爭,小章為救濟難民、慰軍、宣傳抗日事務,出錢出力,日夜奔走,廢寢忘食,有一次,我看他辛苦得人也瘦了,行動很像C.P.(共產黨英語縮寫)。我問他,你是不是C.P.他笑著說,我們老同學,你看我像,就是,你看我不像,就不是。我猜他百分之百是C.P.成員。采購物資,接濟新四軍肯定也是真的,運貨走單幫料想是偽裝掩護,否則,他借我鈔票做啥?像他這樣有學識的好人,如果活著將來做官,一定是為老百姓辦事的好公仆,唉!”

丁信誠說:“照你這麼一說,章誌義肯定是共產黨,他是好同誌。他是個抗日戰線上的無名英雄。他冒風險吃苦頭貼鈔票,為啥?肯定是為了抗日。大周,我們有這樣舍身愛國、成仁取義的朋友,我感到驕傲。”

丁信誠把兩個酒杯都加滿了酒。說:“為了悼念小章,大家酹酒。”兩人酹過酒,沉默片刻。丁小開說:“往事,像在眼前,去月宮舞廳跳救濟舞,是小章給我打的電話,羅苡本來是我同小章同時選中的人,我講羅苡漂亮,他就讓了路。大家白相的時候好開心!真真想不到,他英年被害,從此,我們少了個人間知己!”小開悲歎感慨了一番後又問。“後來,小章的父母呢?”大周說:“在小章入土的時候,我帶了祭品、鮮花,到小章家吊唁,哪知道,小章父母把房子頂給別人,我想,是他們怕再觸黴頭,躲避搬走。亂世人命,好比一棵小草,任憑日偽軍警、漢奸走狗生殺予奪。”接著,大周又談了‘八一三’上海之戰的尾聲,八百壯士孤軍浴血,戰鬥在位於蘇州河畔的四行倉庫,當時,還出現了一件激動人心的愛國壯舉,一個少女童子軍楊惠敏,不怕死,冒著日軍炮火,獻去一麵旗幟,當這麵神聖的旗幟在四行倉庫屋頂上高高飄揚時,全上海市場看到,無不為之感奮流淚,大大地鼓舞了千百萬人民的愛國豪氣。

談到周家的近況,大周又說:“至於我自己,我兄弟兩個,沒有姐妹。小周進航校,以身許國。不是我觸自己的黴頭,空軍軍人戰鬥在藍天,能夠活著退伍的人,百分比極小。我本來想去延安,但是我父母苦勸,他們隻有我一個兒子在身邊,我不忍心遺棄老人,隻好留下來。家父為了紮牢我,再加年紀也老了,把他經營的商號都托付給我,讓我挑起撐持家業擔子。清夜捫心,我身當壯年,實在慚愧!愧對祖國,愧對浴血抗戰的將士,我隻有抱著有錢出錢的救國宗旨,勉力捐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