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直到午睡醒來二姐兒還不住地砸吧嘴。
“你說小鶴一個男孩子,怎麼做起飯菜來這般厲害?是不是男的在這方麵比較有天分?”二姐兒好整以暇地走出房門。
“也許吧。”寄姐兒回以淡淡的淺笑,迎麵就看見在門口等著她們的蘇澄。
“哥哥,若是你也學廚,說不定比小鶴還強些。”二姐兒隱隱含著些期望和驕傲。
“君子遠庖廚。”蘇澄淡淡地丟出一句,又催二姐兒:“走快些,祖父召見你還磨磨蹭蹭地,小心待會挨訓。”
二姐兒癟癟嘴:“不會吧,看起來沒那麼凶啊。”
寄姐兒與她對視片刻,兩個人笑嘻嘻地挽了手往前瘋跑,二姐兒還不忘挑釁:“哥哥,你來追我們呀!你看你,還說我們磨蹭,你肯定追不上。”
很快就到了鬆苑,和楓苑一模一樣的結構,齊家祖父齊安泰在正房右邊的那間書房接見他們。
甫一踏入書房,寄姐兒就感覺到一股與山間古樸違和的氣息。房角的花幾、外間的茶幾和一溜兒的朱漆圈椅、雕花的槅扇、鏤空雕團花紋的翹頭書案、左側擺滿古董玉石的多寶槅子和右側倚牆而立的八排書架都是紅木製成。
槅扇處層疊的紗幔、書案後紫檀底座青白玉浮雕龍騰雲海的屏風、案板上的影青瓷臥虎筆架、紅釉蓮蓬形硯滴、古玉荷塘花鳥紋臂擱、田黃石雕麒麟瑞獸鎮紙……無一不在昭示主人的奢豪。
寄姐兒著實吃了一驚,沒想到齊家祖父離家幾十載仍然保存著這種世家子弟的生活習慣,尤其是在他過著隱居生活的時候。
三人魚貫進了門,恭恭敬敬地行禮請安。
齊家祖父手不輟筆,淡淡“嗯”了一聲,半晌抬頭看了一眼,隻見三人俱是垂頭束手、一副乖乖的模樣。
“哼,現在知道裝乖巧了!惹事的時候怎麼不用腦子多想想。”齊家祖父的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的,卻沒有人敢笑。
寄姐兒腹誹,哪家的祖孫情意不是相互處出來的,這老頭倒好,一見麵就發作,實在有點二百五,難不成以為澄哥兒、二姐兒真欠了他麼?
二姐兒低著頭磨牙:“我惹事的時候也不知你這祖父在哪裏。不聞不問的,好意思發火嗎!”
澄哥兒到底是嫡長孫,隻好站出來認錯:“是澄不好,沒有照看好妹妹,請祖父責罰。”
“你以為你就隻有沒照看好你妹妹的錯嗎?”齊家祖父把狼毫往邊上一丟,拍著桌子氣憤地說。
“我,我……”蘇澄語結,要說做錯,自己的確不隻做錯這一點,不過祖父不可能說的是那個吧?
“你們做得好事!”齊安泰生氣地繞過桌子,走到三人麵前指著鼻子罵:“你們,你們倒好,欺不過外人就知道窩裏橫!那是自家的護院和從小奶大你們的乳母,居然用下了瀉藥的吃食一鍋將自己人給端了,光留下那些不敢跟你們對著幹、隻知道當應聲蟲的仆從,你們可真能幹啊!”
數落完大家又一個個單獨批評:“讀書明理,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看你祖母是個糊塗到家的,居然寫信給我說什麼‘光耀門楣指日可待’,像你這樣是非不辨禦下不嚴的蠢材,安安分分待在家裏不給我丟臉我就燒高香了!”蘇澄的臉漲得紫紅,嘴唇氣得發抖,一手握拳,捏得死緊死緊,卻不敢出言辯駁。
“還有你!無知無識,一點家教都沒有。整日惹是生非,事到臨頭卻獨自躲進草垛裏,讓別人幫你承擔過錯,你真的是我齊家的子孫嗎?怎麼這麼孬種!”
這話說得十分嚴厲,“沒家教”這樣的話不僅罵了二姐兒,竟是連老太太這樣的長輩也罵了進去。好在二姐兒神經比較大條,除了私下裏對老爺子的話嗤之以鼻外,倒沒怎麼傷心。
可惜齊家祖父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坐在桌案後邊,神情冷肅地把蘇澄兄妹這次來江淩途中所有的細節都評論了一遍,語調激昂,言辭犀利。
先說澄哥兒作為長兄縱容幼妹下藥害人,又受幼妹蠱惑,隻為了少受些約束,就把服伺他十幾年的乳母和一眾護院丟在途中,不顧其上吐下瀉,也不管家人是否擔心,此等行徑是為不孝不仁。
澄哥兒虛心聽著,頭越垂越低。
再說二姐兒對親近之人投毒,途中又一意孤行,三番五次的招惹事端,不顧他人感受,甚至是性命,實乃無情無義無德之人。
二姐兒不服氣,小聲嘀咕:“我姓蘇,不姓齊,就算我‘沒家教’、‘無情無義無德’與你這姓齊的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