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爾姆沒有被俘、在布加特與柯屠索夫會合的奧軍,現在也撤離了俄軍,柯屠索夫手裏隻剩下了這支力量單薄、疲於奔命的部隊。已經談不上去包圍奧地利了,柯屠索夫此刻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躲開敵人主力,避免全軍覆沒,希望和俄國的後續增援部隊會師。
十月二十八日,柯屠索夫帶著部隊渡過多瑙河,到達左岸,第一次住守下來,和法軍主力隔河對峙。三十日,俄軍向法軍的莫蒂埃師團發起猛烈進攻,並擊敗了敵人,第一次繳獲到了戰利品:許多軍旗、大炮和兩名敵軍將領。俄軍在半個月的退卻之後第一次停下來,經過這場艱苦戰鬥,不僅守住了陣地,而且擊退了法國人。雖然俄軍破衣爛衫,疲憊不堪,無精打采,還由於掉隊和傷病減員三分之一,雖然克雷姆斯的大醫院和一些大住宅都改成了野戰醫院卻仍然容納不下全部的傷病員,——雖然麵臨著許多困難,在克雷姆斯的駐紮和對莫蒂埃戰役的勝利,還是大大地鼓舞了戰士們的士氣。在大本營和全軍上下都流傳著一個最樂觀的、但是卻不太真實的傳聞,說來自俄國的增援縱隊馬上就要到了,奧地利人打了大勝仗,拿破侖也被嚇跑了。
昂得列公爵在會戰中手臂被子彈擦傷了皮。戰鬥中,他就站在陣亡的奧軍將領施密特的身邊。會戰後的一天夜裏,他被柯屠索夫派遣到奧地利宮廷去送信,充當信使,這不僅是一種考驗,並且還是晉升前的一個重要步驟。
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在昨天會戰時所下的一場小雪中,黑色的道路更加顯得醒目。昂得列公爵坐在馬車中,回想起那場戰鬥,回想著總司令和同誌們的送別,他情緒激動,好像一個人等待了許久,終於等到了所期待已久的幸福的開始。
奧國的宮廷已經從維也納搬到波曆昂。昂得列公爵到達波曆昂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他發現街道兩旁全是樓房、燈火通明的商店、住宅明亮的窗戶、路燈和川流不息的馬車和行人,是那種能使過了一段軍旅生涯之後的軍人最為之心醉的都市氛圍。昂得列公爵雖然昨夜未睡,但在向宮廷走去的時候,卻覺得比昨天還要有精神。戰鬥中的細節又生動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他在心裏準備著向弗朗茨皇帝的簡單陳述,生動地想象著皇帝可能向自己提出許多問題,以及自己將怎樣應答。他以為會被馬上帶去見皇帝,但是,在宮廷的大門口,迎麵跑出來一位官員得知昂得列公爵是信使之後,就把他帶到了另一道門。
他被帶去見奧國的陸軍司令。坐在大桌子後麵的陸軍司令在低頭閱讀文件,在開始幾分鍾裏一直沒有去注意進到房間裏來的人。昂得列公爵覺得,也許,在陸軍司令所關心的所有事件中,柯屠索夫部隊的行動是最不能引起他的注意的,也許,他是在故意要讓俄軍信使產生這樣的感覺。“是柯屠索夫司令派來的嗎?”讀完文件後,他才問道,“我希望能有好消息,和莫蒂埃交手了?打了勝仗了?正是時候!”
他接過那份緊急文件,帶著急切的表情閱讀起來。“啊,我的天哪!施密特!真是不幸!真是不幸啊!”
讀完文件,他看了看昂得列公爵。“我非常高興,您帶來了好消息。當然,皇帝陛下會接見您的,但今天太晚了。謝謝您,休息去吧。我會通知您的。”
走出宮廷時,昂得列公爵覺得,勝利所帶給他的一切愉快的心情,現在都被他交給了那位陸軍司令和他那些恭敬的副官們了。他的思想解放了、輕鬆了:他感到會戰已經變成了昨天一種陳舊、遙遠的回憶。
[十]
昂得列公爵在波曆昂住在他的密友、俄國外交官庇列比那兒。
庇列比是一個年約三十五歲的獨身男子,和昂得列公爵屬於同一等級。他們在彼得堡以前就認識,但在昂得列公爵上次跟隨柯屠索夫來奧地利時,他們才更加親密起來。和昂得列在軍界是一個前程無量的青年一樣,庇列比在外交界也是前程遠大。
兩位青年坐在外交官華麗的書房裏親切的交談。“我得向您承認,我實在弄不明白,”昂得列公爵說,“馬克全軍覆沒,麥金大公和卡爾大公連連出錯,隻有柯屠索夫獲得了真正的勝利,破滅了法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但陸軍司令居然不想了解詳情!”
“可是這樣,我這裏指的是我國的皇宮,和你們的勝利又有什麼關係呢?”庇列比微笑著說,“你們的勝利好像是故意來讓我們看的。你們放棄了奧國首都,不再保衛它,我們大家所尊敬的施密特將軍,你們卻讓他中彈身亡……您要承認,沒有比這樣的消息更讓人生氣的了。此外,即便是你們獲得了光榮的勝利,對於戰局又有什麼意義呢?現在已經晚了,維也納已經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