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希列公爵的親自安排下,賓艾爾來到彼得堡,住在公爵的家中。
在彼得堡也和在莫斯科一樣,賓艾爾繼續被溫柔的寵愛氛圍所包圍。他不能拒絕沃希列為他爭取到的職位,更準確地說是官銜(因為他每天無所事事),而結交社會各階層人物,應付各種宴請,還有許多公益事業,這些事情讓賓艾爾整天忙得頭暈腦漲。
他以前那些單身朋友多數都不在彼得堡。近衛軍出外打仗,魯考特被貶為士兵,昂拉杜裏在外地的部隊裏,昂得列公爵在國外打仗,因此,賓艾爾感到十分無聊,生活單調,他隻能在宴會和舞會上,並且多數是在沃希列家中,在公爵肥胖的妻子和美麗的女兒罕莉周圍的小圈子裏消磨著一切時光。
愛娜·沙雷奧也和所有的人一樣,對賓艾爾的態度發生了九十度的大轉彎。
一八〇五至一八〇六年間,賓艾爾經常會接到愛娜的晚會邀請,請柬上經常會加上一句:“美麗漂亮,百看不厭的罕莉也將光臨寒舍。”第一次讀到這附言時,賓艾爾就覺得,在他和罕莉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為別人所認可的一種關係,這個做法讓他驚訝,好像是在他身上壓了一個他無法擺脫的義務,同時,這個想法也使他特別開心,好像這是一個有趣的假設。
愛娜的晚會仍和以前一模一樣,改變的隻是愛娜用來待客的角色和話題。在今天的晚會上,看得出來,愛娜是在盡量將賓艾爾和罕莉牽連起來。賓艾爾、罕莉和一位老姑媽坐在一塊,談論姑媽的鼻煙壺。姑媽把她的鼻煙壺從罕莉的身後繞著拿給欠起身子的賓艾爾。罕莉把身體讓了讓,閃出一點空來,並且帶著微笑著回頭望了一望。她和平時參加晚會一樣,穿著各式各樣袒胸露背的時尚服裝。她離他的嘴唇鼻子太近了,他隻要稍微一低頭,就能挨著她了。他感覺到了她的體溫,聞到了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聽到了她呼吸時裙子的束腰軋軋作響的聲音。他看到了她豐滿的胸部,就像大理石雕像般的美麗,還有薄薄的一層衣服下麵她那光滑肉體的全部魅力。他已經看得心潮起伏,就再也無法看到別的東西了,簡直有點心慌意亂。就像我們不能再相信被揭穿的騙局一樣。
“難道您到現在還沒有觀察夠的魅力所在嗎?”罕莉好像在說,“您沒有留心到我是個美麗女人嗎?是的,我這個漂亮女人也能屬於別人,也能屬於您。”她的眼神告訴我的。正是在這一刻,賓艾爾感覺到熱血奮湧,罕莉不僅能夠、而且就應該成為他的妻子,不會有別的選擇。
關於這一點他現在已經確信無疑,好像他此刻正在與她舉行婚禮。這件事怎樣去實現?什麼時候實現?他心裏沒底。他甚至不清楚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但是他清楚,這件事情肯定能成為現實。
回到家裏,賓艾爾躺在床上好久睡不著覺,想把晚上發生的事縷出個頭緒。發生了什麼事呢?沒什麼。他隻清楚,這個女人和他青梅竹馬,她十分漂亮,他還知道這個女人肯定屬於他。
“但是她十分傻,連我都說她傻,”他想,“她在我心中激起的漣漪,有一種醜惡的、見不得人的東西。有人曾經給我說,他的哥哥昂拉杜裏愛上了她,她也愛他,弄得滿城風雨,昂拉杜裏就是因此才被打發走了,還有他的哥哥耶彼裏泰……他的父親沃希列公爵……事情真複雜啊。”他在思索。他這樣推論著,發現自己在微笑,他意識到,另外的推論又把前麵一組推論推翻,他在想到她沒什麼價值的同時,又在想象她如果成了他的妻子,她或許會愛他,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關於她的傳言、聽到的一切,或許不一定真實。現在不把她當成是沃希列公爵的女兒了,他所看到的隻是她那層薄紗的整個軀體。“不,以前我怎麼沒有產生過這種想法呢?”他對自己說這怎麼可能呢?他覺得這件婚事有一種見不得人的、不自然的、不正當的東西,他這樣胡思亂想著。他想起她以前所說的話和遞過來的眼神,想到他倆在一起時,別人讚美的話和返回來的目光,想到愛娜、沃希列公爵和許多人所做的千篇一律的這種暗示,他不寒而栗了,他怕自己已經被某種現象捆住了,已經身不由己,做自己不該做的事情。但是,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她那花容月貌和光滑肌膚。
[二]
一八〇五年十一月,沃希列公爵為自己謀得一個去視察四個省份的工作,他想乘機去看一下自己的莊園,並把兒子昂拉杜裏從駐地叫回來,與他一塊去見馬拉爾·鮑爾康斯基,好讓昂拉杜裏能娶這個老富翁的女兒。但出去之前,他還必須先把賓艾爾和罕莉的事辦妥了。賓艾爾最近的確整天待在沃希列公爵的家裏,在罕莉麵前顯得十分愉快(如同戀愛中的男人),但他還沒有正式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