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昂得列公爵喊道,他吃力地扛著沉重的軍旗往前跑,他堅信全營都會跟著往前衝的。果然,他隻跑了沒幾步,就有幾個戰士跟了上來,後麵的戰士也陸續跟了上來,於是,全營都喊著“烏拉”跟了上來,並超過了他。一位戰士看到昂得列公爵吃力地扛著軍旗,軍旗在他手裏東倒西歪,就跑過來拿過軍旗,但這位戰士馬上就被打死了。昂得列公爵重新扛起軍旗,和營隊一起向前衝。他看到前方有我們的炮兵,一些人在與敵人殊死搏鬥,一些人堅持不住就往回跑。昂得列公爵和營隊跑到離大炮隻有幾十米遠的地方,他聽到子彈在頭頂呼嘯,身邊不斷有戰士中彈倒下,但他沒顧上去看他們,隻注視著前方炮兵連中的戰鬥。突然,他好像感到,身邊有個法國兵揮起一根粗棍子朝自己的頭上襲來。他覺得有點痛,但主要是感到不高興,因為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使他看不清他注視的東西了。

“怎麼了?我倒下了?我的腿怎麼走不動了。”他想著,撲通一聲倒了下去。他把眼微微睜開,想看看那些法國人和我們炮兵們的搏鬥結果如何,他想知道那個高個子戰士還在不在,大炮是否還繼續向敵人陣地轟炸。但是他什麼都沒看見。他的眼前什麼也沒有,隻有一片天空——這高遠的天空並不明朗,卻依然無限的高遠,天空上隻掛著幾朵雲彩。“它多麼安靜、肅穆、莊嚴啊,完全不像我的奔跑,”昂得列公爵想,“不像我們這樣奔跑,叫喊,拚殺,完全不像那個法國人和我們的炮兵那樣帶著仇恨和驚恐的臉色在相互爭奪一根擦膛杆,雲朵不像是我們的,天空也不像是我們的。我為何以前沒有看到這廣闊的天空呢?我現在終於看到它了,我感到無比快樂。……”

[十七]

在鮑戈拉傑奧部隊的右翼,戰鬥在九點還沒有打響。鮑戈拉傑奧不同意普魯科馬上開始攻擊的要求,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他向普魯科建議派人去向總司令請示。鮑戈拉傑奧心裏明白,由於兩翼相距十餘裏,派去的人即使未被打死(這很有可能),要找到總司令(這相當困難)再回來,也到了傍晚。

他選中了洛司塔弗。洛司塔弗感到非常幸運,他的遠大理想已經如願的實現了:有了大會戰,他參加了這個會戰;此外,他做了讓人注目的傳令官;此外,他還奉命去見司令,或許說不準見到皇帝本人。早晨天氣晴朗,他的心情非常舒暢興奮。他勒緊韁繩,讓馬兒沿著我方的陣線疾馳而去。

開始,他沿著鮑戈拉傑奧部隊的陣線走,這裏戰鬥還沒有打響。然後,他走進了烏瓦羅夫騎兵隊的防區,騎兵們已經做好戰鬥準備。走進奧軍的陣地後,在一個小山頭上,洛司塔弗看到了四起的硝煙和密集的槍聲,他繼續向前,突然遇到一大群騎著黑馬、穿著白色軍服的奧軍騎兵,他們正瘋狂地衝向敵軍陸地,洛司塔弗差點兒被他們撞倒。洛司塔弗後來才知道,這就是讓法國人大為吃驚的禁衛騎兵軍的進攻,攻擊之後,在這些年輕、富有、漂亮的軍官和戰士之中,隻有幾十人活著回來。

他從一個步兵團的陣地後麵路過時,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洛司塔弗!”“唉?”他答應了一聲,一下子沒認出是勃利茨。“棒極了!我們上過前線了!我們團打過衝鋒了!”

勃利茨津津有味講著,露出了年輕人第一次上戰場後常常會有的那種微笑。

洛司塔弗站住了。“是嗎?”他說,“進攻順利嗎?”“把他們擊退了!”勃利茨興奮地說道,他變成了一個多話的人了,“你猜不著吧?”勃利茨講到,他們看到前麵有一支隊伍,還以為是奧軍,對方突然開火,他們這才清楚遇上了法軍。洛司塔弗沒等他說完,就策馬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