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欠我四萬三千盧布,伯爵,”魯考特說著,從牌桌邊立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坐這麼久,累得不行。”他又說。

“我也十分困乏。”洛司塔弗說。魯考特打斷他的話,好像是在提醒他,在這個時候不適合開玩笑:“您什麼時候能把錢給我?”

洛司塔弗的臉一下紅了,他把魯考特叫到一邊。“我現在沒有現錢,你可以拿到期票。”“你聽著,洛司塔弗,”魯考特盯著洛司塔弗的眼睛,笑著說道,“你清楚有句俗話叫:‘情場得意,賭場失意。’你的表妹愛上你了。我心裏明白。”

“你的表妹……”魯考特還想說下去,可洛司塔弗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把表妹和這攪和在一起,你用不著提她!”他瘋狂地喊道。

“那你什麼時候把錢還給我?”魯考特問。“明天。”洛司塔弗說完,走出了房間。

[十五]

這一句“明天”說出口,保持體麵的腔調十分容易,可是,回去後怎樣和家裏人交代,這使他十分為難,他懷著揣測不安的心情,踉踉蹌蹌回到家裏。

大家都還沒睡。大家聚集在客廳裏,在聽娜苔絲唱歌。

“她為何這樣興奮?”馬拉爾·洛司塔弗看著妹妹想,“她怎麼不覺得無聊、不感到不好意思呢?”娜苔絲唱出了第一個音符,她高昂著頭,提高嗓門,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在她的腦海裏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事。

娜苔絲在這個冬天是第一次認真地唱歌,因為傑克夫特別願意聽她唱歌。她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唱歌了,但她唱得越發出色,聽過她唱歌的音樂專家都會說:“缺乏訓練,但是嗓子特別好,需要再練一練。”不過,人們在聽她唱歌時非常入迷。而在這個沒有經過係統練習、連換氣都不大正確的嗓子歌唱的時候,就連那些專業歌手也都平心靜氣,在精神集中地聽著,他也百聽不厭。娜苔絲的嗓音極其洪亮,富有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魅力,未經加工的柔和聲調,再加上沒有技巧的樸實,使大家感到,如果改變她的演唱方法,都會毀掉這個歌喉。

“這是怎麼回事?”聽著娜苔絲的歌聲,馬拉爾·洛司塔弗瞪大眼睛在想。啊,一聽到委婉的托腔,它觸動了馬拉爾·洛司塔弗靈魂中最美好的東西,它與大地間的所有沒一點聯係,它高於世上的一切。輸錢,魯考特,還錢的承諾,這都拋之腦後!……全部是欺騙!哪怕殺過人,偷過東西,你還是能因為這樣的歌聲而感到幸福……[十六]

娜苔絲一唱完,馬拉爾·洛司塔弗就又回到現實中來了。過了不一會,老伯爵從俱樂部回來了,馬拉爾·洛司塔弗狠了狠心,朝父親的房間走去。

“爸爸,我有點急事。我需要一點錢。”“哦!”心情舒暢的父親說,“我早算著那點錢不夠你花,需要多少?”“很多,”馬拉爾臉紅了,“我輸了一些錢,也就是說,太多,很多,四萬三。”

“什麼?跟誰賭的?……”伯爵急切地問,突然像老人中風一樣漲紅了脖子。接著,他低下頭來,慌亂起來。“不好辦呀,短時間湊不到……”他邊說邊往門外走去。兒子原本想到會被拒絕,卻沒有料到爸爸卻沒有生氣。

“爸爸!爸……爸……”他追著爸爸喊到,這時滿臉淚水,“你就原諒我吧!”他抓住父親的手,在嘴唇貼上去,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們父子倆正說話時,那邊母女二人之間也有了一場重要的談話。興奮的娜苔絲跑到母親麵前。

“媽媽!……媽媽!……傑克夫向我求婚了……”伯爵夫人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傑克夫向這個不久前還在玩洋娃娃的女兒求婚了?“娜苔絲,夠了,不要胡說。”“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