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莎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拒絕了。”她急忙說道。“假如是因為我的話,那我怕我……”瑪莎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她用哀求的、驚恐的目光看了看他。

“馬拉爾,您不要再說了。”她說。“不,我要說。這或許是我自高自大,但最好還是說出來。假如確實因為我的話,那麼我更應該向您說明實情。我愛您,我認為我愛您勝過愛一切人……”

“我已經十分滿意了。”瑪莎說道,臉唰地紅了。“不,我愛過一千次,以後還會去愛,盡管對您的這些感情,比如友誼、信賴和愛情,我沒有給過任何人。再說,我還年輕。媽媽也不想讓我這麼早就談婚論嫁。好吧,直接說明吧,我無法做出任何承諾。所以,我還是請您再考慮考慮魯考特的求婚吧。”他說道,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說出魯考特的名字來。

“您別對我說這些大道理。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像愛哥哥那樣愛您,還將這樣愛下去,別的我什麼都不需要。”

“您像天仙一樣美麗,我配不上您,我隻是害怕傷害了您。”馬拉爾再次吻了吻她的手。

[十二]

約格爾的舞會是莫斯科最著名的舞會,這一天,還是像往常一樣向客人微微鞠躬的、像羽毛一樣隨處輕盈飛舞的舞蹈教師約格爾,又借用賓佐赫夫家的大客廳舉辦舞會。洛司塔弗家的姑娘們、馬拉爾和傑克夫等都參加了這場舞會。

娜苔絲今天好像特別興奮,又特別活躍,她不是單獨對某一個人產生愛情,而是對所有的人都產生了愛情,她見到誰,就會愛上誰。

幾段舞跳過之後,奏起了拉丁舞曲。馬拉爾勸娜苔絲去邀請傑克夫跳舞,並說傑克夫的拉丁舞跳得十分優美。娜苔絲膽怯地穿過舞廳,走到傑克夫麵前,撒嬌地請他跳舞。

“小仙女,你想怎麼跳都成!”傑克夫摘下軍刀,從椅子旁走過去。他握著小舞伴的手,頭微微抬起,伸出一隻腳來,等著舞曲響起。隻有在騎馬和跳拉丁舞的時候,傑克夫才不顯得身材矮小。等舞曲一響起,他用一隻腳輕輕一點,於是便像皮球一樣從地板上彈了起來,飛也似的帶著小舞伴旋轉起來。娜苔絲不由自主隨著他旋轉。他時而讓她旋轉,時而握住她的左手或右手,時而單膝著地,讓她繞著自己轉圈,然後跳起來,飛快地前進,好想要一口氣跑遍所有的房間,時而又突然停下,跳出一個新奇、別致的舞步。他敏捷地引領著他的舞伴來到他的座位上,然後把馬刺一碰,對她禮貌地鞠了一躬。娜苔絲甚至忘記了還禮,她帶著莫名其妙的神情,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就像不認識他似的。

“他今天怎麼啦?”她說道。盡管約格爾不承認這是真正的拉丁舞,但是所有的人都歎服於傑克夫的舞技,並紛紛前來請他跳舞。傑克夫跳完舞後汗流滿麵,他在娜苔絲身邊坐了下來,用手帕擦著汗,整個舞會期間再也沒有離開娜苔絲。

[十三]

舞會之後的第三天,洛司塔弗接到了魯考特的一張便函:

我由於您了解詳細情況,所以不便到你家去,我這幾天就要返回部隊,所以我邀請朋友們來參加告別宴會,請您今晚到英國旅館來吧。

十點鍾前,洛司塔弗應邀來到英國旅館。在旅館最好的一間客房裏,二十來人圍在桌子賭錢,坐莊的是魯考特。經不住魯考特的誘惑和刺激,加上對魯考特的同情,洛司塔弗下了注,不一會就輸掉了八百盧布。

又開了一局牌,洛司塔弗在魯考特的勸說下又押上八百盧布,然後膽戰心驚地等候魯考特亮牌。這局牌的輸贏對於他事關重大。上周日老洛司塔弗伯爵給了兒子兩千盧布,老伯爵從來不談錢緊的事,但這一次卻對兒子說,這是五月之前的最後一筆錢了,讓兒子節省一點。馬拉爾卻說,這錢已經夠用了,並保證他在春季裏不再向家裏要錢了。現在,兜裏的錢隻剩下一千二百盧布了。所以,這局牌的輸贏不僅是一千六百盧布的問題,而且還關係到一種信譽的問題。他懷著緊張的心情看著魯考特那雙又厚又大的、長滿毛發的、正在發牌的手。

“啊—哈!”洛司塔弗兩手舉過頭頂,幾乎大叫起來。他也不能再輸了。

“不過,你可別太冒險了。”魯考特向洛司塔弗瞥了一眼,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發牌。

[十四]

將近一個小時,大多數賭徒都已經不大關注自己的牌了,都睜大眼睛看著洛司塔弗他欠的債已超過一千伍佰盧布,而且還在成倍增長,應該有一萬五千了,而實際上已經超過兩萬。魯考特既不聽、也不講故事了,他盯著洛司塔弗的每一個動作,有時往欠賬單上瞧一眼。他還想把欠債往上提,直到洛司塔弗欠四萬五千盧布為止。他所以要這個數目,是因為他和瑪莎兩個人的年齡加起來恰好是四十五歲。洛司塔弗頭腦有點發脹,坐在堆滿紙牌、畫滿數字、灑滿灑水的牌桌前。那兩隻骨骼粗大、暴著粗肋、長著汗毛的手,那兩隻他又愛又恨的手,已經失去控製。他滿臉紅光,渾身冒汗,盡管房間裏不太熱。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堪,尤其是在他無可奈何地試圖顯得鎮定的時候。突然,有人說道:“我們該吃飯了!”洛司塔弗明白,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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