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他,先生,這才是您的不幸。您不熟悉他,可他卻實實在在存在,在我心中,在我行動中,他會在您的心中,甚至在您剛才所說的不虔誠的話裏!”同濟會員用嚴厲的、顫抖的聲音說道。“他事實上真的存在,可要真正理解透卻非常不容易,”同濟會員說,他的眼睛沒往這邊看,而是在看著前方,“假如他是實物,你不信他真實存在,那麼我可以把這個物體搬來,讓你仔細瞧瞧。可是,像我這樣一個渺小的人,怎能把那個全能的、永恒的、人人敬仰的神帶給一個盲目的人看呢?並且,這位盲目的人還閉著眼睛不肯認識他,不肯了解他,這位盲目的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視而不見。”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是什麼人?你算什麼?你認為自己聰明,才說出這些褻瀆的話來。”他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冷笑。

賓艾爾認真聽著他的話,連大氣也不敢出,他瞪著眼凝視著同濟會員,既不插話,也不發問,他全身心地相信這個陌生人對他所講的每一句話。不知是同濟會員談話中那些中聽的道理使他折服,還是同濟會員話語間那種信任的腔調、堅定的信念和虔誠的態度,以及他時而發出的激動的嗓音,他因為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而顯示出的從容,都讓賓艾爾佩服。與賓艾爾的失望和悲觀相比,同濟會員那體現著心安、新生和複活之歡樂的神情,讓賓艾爾深受感動。

“最高的智慧並不僅僅建立在理想上麵,也不建立在現實的科學,像物理、曆史、化學等這些靠智力獲取的科技知識。最高智慧隻有一個。就是精神境界,它是包羅萬象的科學,是對整個宇宙以及人在宇宙中的位置進行解釋的科學。人要想運用這些科學,就必須清洗、改革自己的大腦,所以,首先不隻是認識,而是皈依和自我修養。為了達到這種精神境界,我們的思想上要有上帝的光芒,也就是所謂的良心。”

“再了解了解您現實情況吧,先生。您是怎樣生活的呢?您生活在狂飲和荒淫之中,您從社會獲取了所有,卻沒能回饋給社會任何東西。您獲得了金錢,可您卻沒有正確地利用它?您為您的朋友都做了點什麼?您關心過您身邊的窮人嗎?在物質和精神上幫助過他們嗎?沒有。您侵占別人的汗水,您過著放蕩的生活。這就是您所做的事情。您有沒有想到為您的朋友或鄉親做點好事呢?沒有。您整天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後來您結了婚,先生,您擔負起了一個管好自己年輕妻子的義務,可您什麼都沒做?您沒有帶給她幸福的生活,先生,而是把她推進了流言和是非的深淵。有人欺辱了您,您就開始和他鬥毆。您說您不相信上帝,恨自己的生活,這的確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先生!”

說完這長長的幾段話之後,他覺得有點困了,他靠在沙發上,養起了神。就在這時,他的仆人進來說馬已經備好,他要繼續趕路了。走到門口時,他轉過身來,客氣、但又冰冷地問賓佐赫夫:

“您要到哪去,先生?”

“我?……我要去彼得堡,”賓艾爾像小孩一樣,結結巴巴地說,“我十分感激您,完全同意您的觀點,但是您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壞了。我真心實意地想做您希望的那種人,可是從來沒有人提醒過我……”

“隻有上帝才會給您幫助,”同濟會員說,“我們同濟會隻能在有機會的時候向您提供幫助,先生。您到了彼得堡,就把這個紙條交給威朗奧什傑伯爵。往後您就聽我的勸告:到了首都之後,先清靜清靜一段時間,反省反省自己,從以前生活的陰影中走出來。現在,祝您一路平安,先生。”看見仆人走了進來,他又說了聲:“祝您成功……”

賓艾爾問驛站長:“他是誰?”他就是聞名的同濟會員奧西普·巴茲傑耶夫。

[三]

賓艾爾來到彼得堡之後,沒告訴任何人,整天待在寓所看別人寄來的托馬斯·肯庇斯的著作,這本書讓賓艾爾的思想開了竅,巴茲傑耶夫向他揭示的那個近於完美的境界,大家都相互幫助,友好相處,都是有可能實現的。

一周之後的一個晚上,賓艾爾以前在舞廳結識的一個外國朋友來找他,說同濟會中一個地位很高的人提出申請,特批他加入同濟會,建議他的外國朋友做他入會的保證人。賓艾爾答應加入同濟會。這個外國朋友把他領進一個密密地點,用毛巾蒙住他的眼睛,把他帶進一個漆黑的房間,讓他在聽到三聲敲門之後再把毛巾打開。

聽到三聲敲門聲後,賓艾爾解開毛巾。過了一會兒,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這個人在同濟會中被稱為訓導師,是專門給新會員講解同濟會宗旨的。賓艾爾認出這也是一位熟人,他叫斯莫裏亞尼諾夫,這使賓艾爾心裏十分不悅。訓導師在摸清了賓艾爾的入會動機以後,清了清嗓子,把戴著手套的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前,開始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