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夏季,莫莉耶公爵小姐收到了昂得列公爵從瑞士發來的一封信,他在信中把他與娜苔絲訂婚的消息告知了妹妹。他的信充滿了愛情的歡喜,也充滿了對妹妹的深厚感情,並請妹妹諒解他這時才向她告知這個消息。他寫道,他一直沒有像現在如此愛過,直到此刻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人生。他遵從父親的意願把婚禮推後一年,現在已經過去半年了,期限已經過去一半,可他的信心卻比以前更堅決了。他想立刻回國,但醫生們命令他必須要在礦泉療養區再住兩個月。所以,昂得列公爵請求妹妹去向父親說,可不可以把婚禮提前五個月。

曆經許久的考慮、疑惑和祈禱,莫莉耶公爵小姐把昂得列公爵的信交給了父親。第二天,老公爵語平和地對她說:

“回信給你哥哥,讓他等我去世再談……不會太久了,我馬上就要給你自由了。”

老公爵還說,他要娶波莉愛小姐為妻,讓昂得列也有個繼母。莫莉耶公爵小姐吃驚地發現,父親與那個英國小姐的關係果真越來越密切了。莫莉耶公爵小姐數次想遠離自己的家,去過像她招待過的那些朝聖者一樣的生活。但之後,看到父親,尤其是年幼的馬拉爾,她的決定就消失了,她經常默默地流淚,而且覺得自己是有罪之人:她愛自己的父親和侄子超過了愛老天。

第四部

[一]

馬拉爾·洛司塔弗在一八〇七年後接著在保羅格勒團中服役,他已替代傑克夫成為那個騎兵連的連長。他變成了一個直爽、友善的人,他很滿足自己的生活,也很得同事、下屬和長官的喜悅和敬重。他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他覺得在軍中才有安靜和平安。然而,在一八〇九年的春季,他收到了母親的來信,母親在信中說,假如馬拉爾不回家,家裏沒人掌管財產,那一切家產都將被賣掉。“我要求你看在老天的麵上馬上回來,假如你不想我們一家承受不幸。”伯爵夫人如此寫道。

這封信刺激了馬拉爾,他決心回家。馬拉爾的回歸,必然又在洛司塔弗家引起了一陣歡喜。但歡喜過後,馬拉爾卻有了一種怪異的不滿意感:早知如此,又何必急著趕回來呢?隨後,馬拉爾就又過起了他以前習以為常的家庭生活了。

隻有娜苔絲的變化讓馬拉爾感到驚訝。娜苔絲向哥哥說了她與昂得列公爵的愛情,而且給他看了昂得列公爵以往的來信。

“他是個善良的人,”馬拉爾說,“然而,他很愛你嗎?”

“如何對你說呢?”娜苔絲回答,“我愛過勃利茨,愛過我的音樂老師和傑克夫,但這一次截然不同。我感覺平靜,堅定。我明白,他是最好的人了。我目前如此安靜、開心,一點也不像以前……”

哥哥看著妹妹,覺得很驚異。他沒有看到娜苔絲與昂得列公爵在一起時的情況,便對他們的愛情有了一些迷惑,幾乎覺得這門親事有點什麼不恰當的地方。

“為什麼要推後呢,為什麼不舉辦訂婚禮呢?”他想。在和母親提到妹妹的婚事時,他發現母親也懷有與他相同的疑惑。

[二]

回到家後,馬拉爾起初是嚴厲的,甚至是深沉的。讓他愁苦的是,他應當馬上去詢問那些愚昧的家務,母親叫他回來正是因為這個。為了極早地完成任務,回家的第二天,他就皺著眉頭、憤怒地到了管家米堅卡的住所,要查看所有賬目。然而“所有賬目”究竟什麼樣子,馬拉爾甚至比那位忐忑不安的米堅卡知道得還要少。終於,觀看的農民們又開心又恐慌地看到,小伯爵滿臉通紅,眼光冒火,掐著米堅卡的脖子把他揪了出來,一邊用膝蓋和腳踢他,一邊大聲喊道:“滾!永遠別讓我看見你,你這個混蛋!”

第二天,老伯爵把兒子叫到一旁,帶著擔心的笑容對他說:

“我明白,親愛的,為何要發怒呢?米堅卡把所有都跟我說了。”

“爸爸,假如我對您做了不開心的事情,請您諒解,我知道的比您少。”

老伯爵也為難了。他覺得,他沒有照管好妻子的家園,對不起子女,但他不知道該如何改正。

然而,在此之後,小伯爵就再也不詢問任何家事了,他懷著很大的樂趣愛上了一件新東西——獵犬。在洛司塔弗家中,有老伯爵置辦的大量的狩獵物品。

[三]

快到冬天了,清晨的冷氣把浸透秋雨的土地凍結了起來。這是極好的狩獵季節。

九月十五日,馬拉爾走到潮濕、泥濘的台階上,聞到一股枯葉和獵犬的味道。此刻,他看到馴犬師丹尼洛走了過來,他滿臉皺紋,一頭灰白的頭發,臉上帶有那種獵人才有的獨立自主、輕視一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