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艾爾來不及回家,便雇了一輛馬車,到總督那裏去了。

勒什多伯契是這天早晨從城外索科爾尼茨別墅回到城裏的。在伯爵住地的會客室和接待室,已滿是官員,他們之中有的是被召來的,有的是來請示的。

賓艾爾進接待室時,一個仆人正從伯爵的房裏走出來。信使向對他關心的問題的人們擺著手,很快穿過大廳向著外麵走去。

在接待室裏,賓艾爾那雙疲憊的眼睛打量著周圍這些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的臉上大都流露出不安和不滿的情緒。在這裏,賓艾爾看見了來為兒子求情的維烈西奇的爸爸。維烈西奇因兩個月前那篇得罪伯爵的宣言(拿破侖的布告)而被關押起來,郵政局長克柳恰廖夫也因此事遭到懲罰。

[十一]

當賓艾爾正同人們議論著維烈西奇的時候,總督召見了這個人。

他的口氣很嚴厲,他指責賓艾爾將自己的馬車借給克柳恰廖夫並送他出城,最後還為他保存文件。末了,他提醒賓艾爾不要同那類人來往,盡快離開這裏。

談到維烈西奇,勒什多伯契生氣地說:“他是個叛徒,內奸,他應該獲罪!”

他從總督那裏出來,到家時已是傍晚的時候。當天晚上,有八個身份不同的人來接待。他們都要同他商量一些需要他作出決策事情。賓艾爾對此毫無概念,並且也沒有興趣,他回答他們所提出的全部的問題,隻是出於他想早一些擺脫這些人的動機。後來,當人們都離去以後,賓艾爾獨自看了妻子的來信。

第二天一早,管家便來向賓艾爾述說,說勒什多伯契伯爵已派人來詢問了,他們想知道賓佐赫夫伯爵是不是已經走了。

客廳裏,十個不同身份的人正等待賓艾爾,他們又要和賓艾爾商量許多的事情。沒等這些人找到他,他便趕緊穿好衣服,從後門溜了出去。

從這天起,直到莫斯科重新受到保護,賓佐赫夫便不見了,他的家裏人四處尋找,但是沒有再看見他,也沒有人得到他的一點有價值的消息。

[十二]

洛司塔弗一家在法軍攻占莫斯科之前,一直留在莫斯科。

伯爵夫人一直處於心慌意亂的狀態中。她的親人參加了奧博連斯基哥薩克兵團,已經隨兵團進軍到白采爾科維城去了。而且另一個兒子也早已從她翅膀下飛走,可能今天或明天,也許一個或兩個,會被打死。她無法入睡,一閉眼便會夢見兒子被打死。經過不斷地交談和商量,她和伯爵終於找到了消滅這種提心吊膽的狀態的辦法,辦法是把比加從奧博連斯基團調到莫斯科附近的賓佐赫夫團。

八月末,洛司塔弗家收到了馬拉爾的第二封信,這是他從沃羅涅日省寄來的,他被派到當地去買馬。但他的信並沒有讓伯爵夫人覺得安慰。當她知道已經有一個兒子安全後,就更加替比加擔心起來。

八月二十八日,比加到家了。母親看見兒子時那種深深的關切和慈愛,並未使這個年僅十六歲的軍官感到高興。當然,母親並沒有讓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是比加卻很明白母親的意圖,他害怕跟母親在一起,他怕這會使自己的心腸變軟,變得女人氣起來。他對她很冷淡,總躲著她,他隻跟娜苔絲在一起,對娜苔絲,他懷有某種特別的姐弟之情。

由於伯爵一向馬虎,八月二十八日,他並未做好離開的準備。從梁讚和莫斯科城外來幫著搬運行李的大車,一直到三十日才到。

八月二十八日到八月三十日,整個莫斯科全部處於忙亂之中。每一天,由多羅戈米洛夫城門,會送來幾千名波拉傑羅戰鬥中下來的傷兵,而滿載莫斯科居民和物品的大車,則從另外一些門到外麵。

在莫斯科被占領的前三天,洛司塔弗一家人都在忙於各種事物。主人伊利亞·昂得列伊奇伯爵坐著車來回打聽著各處的傳言,在家裏對出行的準備作些表麵、不周全的指示。伯爵夫人對所有的人都痛恨,她嫉妒比加不斷從她身邊跑開尋找娜苔絲,隻有瑪莎一個人默默料理著實際事物。不過,她近來異常猶豫和安靜;馬拉爾的來信提到莫莉耶公爵小姐,弄得伯爵夫人異常高興,她當著瑪莎的麵告訴她,馬拉爾和莫莉耶公爵小姐的相遇是天作之合。瑪莎明白,伯爵夫人的話是實話,振興洛司塔弗家業的唯一辦法就是娶一位有錢的小姐,而公爵小姐就是一個合適的配偶。可是這使她很痛苦,也許正由於難過,她可以負擔起指揮歸置和包裝東西這份差事,整天忙乎著。

[十三]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六。洛司塔弗家的全部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家仆還有趕車來的農民們呼叫著,院裏和屋裏都發出了他們粗嗓門的談話聲和忙忙碌碌的身影。瑪莎正在大廳裏包裝玻璃器皿還有瓷器。娜苔絲獨自坐在自己房間那不幹淨的地板上,身邊是一堆散亂的衣服還有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