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怨恨與報複(1 / 2)

俾斯麥從他的怨恨中常常會取得新鮮的精力。一個人會征服一個國家,這個國家也會在這個人的性格上報複他。現在俾斯麥既倒台,德意誌就要做這樣報複的事,從海岸所掀起的波浪,終究要回到海岸來。行為最可鄙的,還是與他同階級,與他同列的人們——就是大臣與王公們。

當舉行宴會或公會時,人們想發一個電報到夫裏特利士魯,邀請俾斯麥參加,當地的長官卻扣留了這個電報,借口說若是送了這個電報,他的地位就不能擔保。同俾斯麥做過同事的人沒有一個敢去看望他。俾斯麥已為普魯士,為德意誌帝國效勞四十年了,政府還要他交回1890年3月22日至31日的官俸,說他這幾天已經辭職,卻仍領恤俸——這件文書就是卡普裏微簽的字——隻有這一次,俾斯麥讀過他的簽字,同時卡普裏微經由他的大使們正式告訴全部外國政府,說最好忘了俾斯麥王爵。

中央黨有一個黨魁當眾宣言:“俾斯麥王爵應該避免提及德國的勢力與德意誌的光榮!在我們的祖國,有他這樣的一個人,這是我們的恥辱!”濟柏爾手上原有許多公文,以供他撰史之用,現在這些公文被收回去了,他不能再往下工作了,因為他頌揚俾斯麥多於威廉。柏林的諸多大貴族(卡爾多夫與其他不多的幾位除外)經過一番普遍討論後,都一致不理睬這位前任宰相,所以他說人家躲避他有甚於躲避漢堡所發生的霍亂疫病。“詐騙是發財的事。如堂霍夫這樣一個畜類,在街上看見赫伯特,就先遠遠地躲開,還有什麼好說的!”

巴登的大公與巴登的市長,想以最高禮數優待俾斯麥。腓特烈皇後告訴赫因羅厄說,俾斯麥的全部功業都是老皇帝的。弗蘭茨·約瑟夫認為,“這樣一個人竟然落到如此境地,是一件慘事。”皇帝派人偵察夫裏特利士魯,有許多羞怯的客人來探望俾斯麥,他們都在布肯下車,換乘無人偵察的本地火車並走上一段路,唯有這樣才可避免被偵探發現。凡寄給俾斯麥的函件公文,威廉二世都要到郵局親自拆開,俾斯麥雖是黑鷹隊的一位武士(這是一種寶星——譯者注),當黑鷹隊行慶祝禮時卻並沒有邀請他。皇帝對一個法蘭西人表現了他對俾斯麥的輕蔑,隻有一位在位的王公悼惜俾斯麥的倒台。

在俾斯麥的諸多屬員中,有一個是他從前的對頭,卻最忠於他。這個人就是施勒策。施勒策是光明磊落的,他因幫助俾斯麥而被免職。三十年前,這兩個人在俄都因為麵子上的事,鬧得很不愉快。當今日的柏林人免去施勒策在教王政府的要職時,他就去夫裏特利士魯“報告他離職了”。施勒策這時已是一個七十歲的人了,他照應俾斯麥,把最舒服的交椅拉過來請他坐,替他裝好煙筒,表現出一種真正和解的態度。

俾斯麥的挖苦話,都是入木三分的。他竭力挖苦卡普裏微說:“他是一個頂好的軍長。”他說米凱爾是“一個頂好的德意誌演說家,今日最時興的本事就是造句子”。他很高興地看到瓦爾德塞、卡普裏微、布狄克等仇敵們下台。柏林社會把俾斯麥驅逐了,若想知道他用什麼態度對付這個社會,莫如看他如何當一個宴會的主席。那時他戴上舊式的金邊眼鏡。看著客人們,低聲問道:“那一個巴登大使叫什麼名字呀?”那個講述這段故事的人,就是俾斯麥所問的人,他說這就好像是一頭獅子看一隻蒼蠅。

他接連在外麵向皇帝表示“尊敬”。他的飯廳掛著一幅如本人那麼大的威廉二世像,每逢皇帝生日,他就會站起來說道:“我祝皇帝與君主萬壽。”凡是外國人、記者與他人,都能夠聽到俾斯麥發布的關於皇帝與他自己的下台的毫不留情的事實真相。“伽圖是一個名人,我常讚成他的原因之一,就是認為他的死是值得的,我若處於他的地位,我也不會去請求愷撒的恩典。從前的人們比現在更自重,現在自重不時髦啦。”

俾斯麥對弗裏德榮格說過一句更為激烈的話。有一天晚上他在讀席勒的《強盜》一書,那裏頭有一段話,穆爾對老人說道:“既是這樣,難道你想永遠活在世上嗎?”俾斯麥批評道:“這時候,我的命運發生在我的眼前。”聽他說話的人發現,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有點不連貫,但是麵色卻並沒有明顯的改變。俾斯麥隨後停了好一會兒,帶著深思,用他的手杖尖在濕地上畫圖形。後來他不再深思了,趕快把所畫的東西擦去,說道:“你切勿妄想讓我為最後這幾年所發生的事而深感憂傷。我在世界上創立過我的全部功業之後,你若是喜歡的話,就可以說,我太驕傲了,不肯讓我被我的閱曆所動搖。”他曾對他的女朋友史匹珍堡夫人說過自己的心願,並發泄了他的全部的怒氣。他說這幾句話是在鬧過風潮之後的一年,卻還帶著雷霆的轟轟聲。“好像我們是偷東西的仆人,把我們轟出門……皇帝轟我,如同轟一個小廝一樣。我畢生的行為,都是貴族的行為,不能被人羞辱,但我不能向皇帝要求什麼。我並不把皇帝排除在外。他的性格裏最有害的元素,就是無定性,不能永恒地受製於任何潛力之下,同時他卻受全部潛力所動……我不會去為他而死……他們越恐嚇我,我越要讓他們知道,他們要對付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