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終歸是枉然啊……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一點點地握緊照片,努力地克製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我抬起頭,看著這個還在娘胎裏就開始跟我搶食物搶關愛的人,心頭一陣陣排山倒海的痛與恨。
可是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隻能顫抖著唇,在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小巧的消音手槍的時候,一步步地後退。
天若有情天亦老、5
直到無路可退,我的後背抵到欄杆上。
我突然想放聲大笑。
可是海風呼嘯,底下的浪水拍打著高聳的岩石,整個夜晚忽然顯得猙獰不堪。
就像人心,與歲月。
“安可維,我最後問你,你覺得你對得起養育你二十多年的無木家嗎?!”
“對於我來說,隻有合格的繼承人,”他沒有轉過頭,隻是握著杯子坐在那裏,堅定地說道:“沒有多情的失敗者。”
“所以你一開始,就隻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假意輔佐我?”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我心下淒然。
在我瘋魔的那段時間,唯一照顧我幫助我的,是安可維。
我那麼信賴他,除了他是在外公意誌清醒的時候受了托付,更多的還是因為在往後那段時間我神誌不清的時候是他幫我撐起了這個天,直到外公去世和我恢複正常。我自認為我也從未虧待他,給他的待遇比國內的CEO都不知道多多少倍,台麵上的小錢自然不說,涉黑的巨款我想他幾輩子都花不完!所以我一直認為,安可維沒有什麼不滿足。
我也無法理解,在他眼裏,什麼是合格的繼承人。我想我這兩年確實沒有什麼作為,但是我作為被媽媽選擇保留,被外公選擇繼承的一個,我覺得他的想法太過於荒誕。或者說,在他眼裏,唯有心狠手辣趕盡殺絕如我弟弟,才是一個集團最好的主腦?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把照片放到口袋裏,拉上拉鏈,“我隻想問一下,你們對沐小風做了什麼。”
“他很好。”安可維用一種滿足將死之人的口氣對我說,“他有了未婚妻,來年春天就會結婚。”
“是麼……”我輕咬著下唇,點點頭。
我想,這樣就好。
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為什麼出賣了我。
我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我就當他是受了脅迫,或者也許他肯定是受到了脅迫。
至於什麼下輩子的話,我算是接受了。
如果下輩子還遇上,你沐小風還是這樣沒有走到最後就把我放棄,我不管你是網絡還是現實,我發誓我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如果下輩子還遇上,你沐小風還是這樣說過的話都美麗的要命卻從來都辦不到,我發誓我一定要把你全家上下祖宗十八代全部都挖出來一個個往死裏虐。如果下輩子還遇上……我感覺到眼眶有些發熱,我隻能仰起臉,用微笑來結束這場戲劇……
“你們不會如願。”
側身雙手一撐,我一瞬間躍過圍欄跳入海中。
噗通……我聽到了自己入海的巨響,全身立即被冰冷侵襲,整個身體都被衝擊的有些痙攣。
我很慶幸早年那些嚴格的訓練,平日可以對鶴見修以暴製暴不說,就是在這種綁架、狙擊、追捕中,我也有很強的生存能力。隻不過我這兩年畢竟還是弱了,加上大病初愈,在決定跳海的一瞬間我並沒有對生還抱有多大的希望。
可是,隻要是希望,哪怕隻是一絲絲,我也不能放棄。
因為背負了太多的東西,就算我恨著,就算我強烈的怨著,我也始終背負著。
那是整個家族的平衡與安穩,還有千萬員工的無辜存在。
那是那個早死的女人沒有完成的夢想,是那個風燭殘年裏被自己外孫弄死的老人最後的遺留。
這一刻,我發現,如果說要生存,那生存的理由永遠都永無止境。
無所謂絕望,因為你可以誇大你的主觀逃避,但是客觀事實永遠存在那裏。
所以我隻能咬牙潛水,借著黑夜的掩護拚死一遊。
我不知道到底我堅持了多久,我隻含糊地記得在我筋疲力盡就要沉入海底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艘小小的漁船。
“救我……”
“啊!快上來吧!”是個中年大叔。
大叔把我從水中拉起來,我胡亂地把脖子上名貴的白金項鏈扯下來塞到他手中:“把燈熄了,求求你……這個項鏈可以賣很多錢……”
大叔看著手中的項鏈就知道價值不菲,也沒多問就按照我說的話把船的燈熄了,摸著黑開向海岸。
天若有情天亦老(完結)
附近海域有很多遊艇在搜索著,但是我無法判斷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隻能叫大叔盡量繞開他們。
大叔對這一片很熟悉,沒過多久就把那些船隻拋在了腦後,往港灣的另一頭開去。
我鬆了口氣,全身心都緩下來。
“謝謝你,大叔。”我笑著,不動聲色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暗地裏防備著他。
不過這個大叔看起來很憨厚,嗬嗬地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我叫傾,可以請問你叫什麼嗎?”
“啊哈哈,我家那口都叫我不清楚。”
“嗬嗬,這名字真奇怪。”我誠懇到:“不清楚大叔,你有什麼願望嗎?”
“哈哈!咱這種小平民願望就多了!”
“那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當然是希望我女兒嫁個好人家咯!”
“這個願望很好。”我心裏一震……我突然間很羨慕這位大叔的女兒。雖然他不是很有錢,雖然他日日勞累,雖然他穿著簡陋的衣服吃著幹癟的糧食,但他可以風裏來雨裏去,隻為了自己的女兒長大成人嫁個好人家……這總比我迷茫地住在豪宅裏整日提心吊膽幾欲發瘋好多了,好太多了……
“嗬嗬……”
船靠岸了,不清楚大叔要回家,我裹著他送的舊大衣站在岸上向他揮手再見。
夜幕中那隻搖搖晃晃的小船像一片飄零的落葉,漸行漸遠,直到完全融入那深沉的夜色。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細雨。
我冷得瑟瑟發抖,感覺手腳都要不聽使喚。
我沿著建築物一點點走進著。
拐個彎上了公路,停在那裏的汽車開著燈,我望過去,雙眼突然痛的厲害。
我再也走不動了,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著,雨水打濕了我的臉,我看著從汽車裏走出來的人,一瞬間,無聲痛哭。
“謝謝你,沒有把手表也丟掉,不然這一次我真的找不到你了。”他抬起手用袖子去擦我的眼睛。
我慢慢地伸出雙手,緩緩地環住他的腰,委屈至極,卻已無話可說,隻能靜靜輕擁,
任憑,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