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的好運氣——代後記(2 / 2)

我寫得很快一個多月就寫出十六萬字。薑叔叔又來抱走了稿子。這一次,他自己看完後,還交給了編輯室領導。他讓我回山東等著,如果領導認為有基礎,就把我借到上海來改稿子他很溫和,一派長者風度,諄諄告誡我,回到當地要依靠組織,並說過去縣一級有文化館,管業餘創作的,現在這類組織不知被砸爛否?如果還在,隻是換了個名目,那就該主動去找,向他們彙報自己的創作情況。

回到膠東我那小山村裏仿佛忽然落入一眼深井,與文藝界又沒有任何聯係了。我在公社書店裏認識一位美術老師,從他那兒得知縣文化請還是有的,隻是現在改名叫“毛澤東思想展覽館”。此後,我便著力於寫一個短篇小說,希望寫得好一點,當作“秘密聯絡圖”向文化館領導獻禮!

促使我提前動身的原因,是我二嬸要蓋新房子,我幫著推了幾天石頭,累得骨架子快要散了。我斷定台不能堅持到底。留得青山在好把文章寫。我挾著未完成的短篇《墳塋風波》逃之夭夭。當時我也真有股流浪漢精神:跑進飯館,我棟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把骨頭魚刺抹去,攤開稿紙寫開了小說,一心一意鑽進“墳地”裏去,全不顧滿屋吃客的喧嘩聲。

初進“毛澤東思想展覽館”也是很有意思的。我遇見幾個十分標致的姑娘,便打聽辦公室在哪。姑娘們驚愕地打量著我,上上下下看個沒完,似乎一眼就認出我是個不凡之人!然而當我昂首闊步走向辦公室時,身後傳來姑娘們毫無敬意的笑聲——後來我知道,她們是展覽館的解說員,其中一位告訴我:“當時俺想,這是哪來的人呀?好象剛從煙囪裏爬出來似的

文化館領導開始沒注意我。他們聽我講了情況,把我的《墳塋風波》塞進抽屜裏,鼓勵我說:“好!這麼年輕就創作,很好!不過現在農村正‘抓革命,促生產’,你最好早早回去……怎麼,下午沒車了嗎?那麼,先在招待所住一宿吧!”就這樣,我有幸住進縣委招待所——這可是第一次,我真有些受寵若驚!

現在想想,我得承認我的好運氣。當晚,一位人物出現在我的房間裏,他是縣文化館的創作員,曾在《山東文藝》發過兩篇小說,在縣裏算得上“藝術權威”,很受領導器重。他便是至今在煙台也頗有影響的許善斌同誌。他一本正經地和我談文學,活象一位主考官。他問我是否看過孫犁的小說?喜歡不喜歡俄羅斯文學?法國文學呢?……好家夥,這下子該我來拿手好戲了,別看我推小車當逃兵,論小說,我可是“滿腹經綸”。我一口氣講出一大串作家的名字,列舉出他們的代表作,又評頭品足地議論一番。說到激動處,我荖至棟些警甸名言背上幾段。我們談到晚上十一點,老許站起來握握我的手。說:“好,你可以留下了。”

事後我才知道,老許當天看了我的小說:認為有基礎,建議領導不要輕易打發我走,自己則親臨招待所檢查一下我到底是真貨還是假貨——結果是真貨,我便免得回家“抓革命,試生產”了。

當時我覺得真幸福啊!我住在展覽館東室,自稱“東宮”,儼然當起了作家。文化館領導對我寄托莫大的期望,什麼事都不讓我幹,專門寫小說。我讀了許多書,多驚人的規劃,寫了許多異想天開的小說。從此,我便一帆風順地前進了!前進了!

一九七三年春天,地區文化館在威海舉辦創作學習班,在那裏,我認識了王潤滋、魏邦家、薑利國等同誌,以後,我們一直在一起抓創作,他們象天哥哥一樣幫助我。今天想來,有這樣一批文友兼兄弟,是威海學習班最大的收獲。當然,還有一個重要收獲,我在學習班寫的兩篇短篇小説發表了,一篇叫《小白楊》,另一篇叫《鐵虎》均是寫兒童因打鬼子的。我終於有了處女作。那年,我十九歲。

幫助我成才的人太多了,我無法在一篇短文裏將他們都寫出來。比如,我插隊的崖子公社主任公托老委書記都特別地關懷我。開始是柳書記,當他調離崖子有特地把我介紹給魯書記。魯書記離開崖子公社時,又把培養我教育我的任務安排給宮書記……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一篇很感人的小說。

回頭看看我走過的文字之路,就著見了許多許多的人,這些人幫助我,扶持我,使我終於能寫出一點東西來。社會上確實存在一條規律:一個人做出成績,就有十個、一百個,甚至一千個人付出心血,付出勞動。我算什麼?一個頑童!我永遠感激教育我成人的老師!要不,我的笑話還不知鬧到哪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