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貓兒胡同的向記麵館,生意正是紅火的時候,白露的幹娘站在櫃台前,一邊收錢一邊和熟客們寒暄。
“向大嫂子,”櫃台下第一桌,胡大郎邊拿筷子絆著碗裏熱乎乎的麵條,邊問,“聽說今兒小溪姑娘回來了,還給你拉了半車的東西,怎麼著,當初我勸你的話正經沒錯吧,這姑娘可沒白養活,如今可不是報恩來了。”
麵館裏的人聞言偷笑,都豎起了耳朵。
“我呸!”向大娘笑啐,“不過兩匹布倒被你們傳成了半車,這個名老娘可不白當,被人知道還不定以為老娘如何壓榨呢!再則老娘當年收留她,不過是看她可憐,想著左右不過幾頓飯的事,也不費什麼事。且她是個勤快的,裏裏外外的收拾的齊整,討得老娘歡喜,這才認了幹親。老娘本是一份好心,怎麼經你口一說,倒像是老娘為了貪圖回報才收的她!”
“胡大叔不會說話,您可別和他見識,”一年青後生笑嗬嗬的和稀泥,“來往誰不知道大娘是個心軟的,否則那許多人,怎麼就您發了好心收了小溪姑娘。”
“對對對,”坐在胡大郎對麵的胡三郎摻話,阿諛建言道,“大嫂子貫是個好心的,否則焉能有小溪姑娘的今天,不過話說回來,小溪姑娘都快十七了吧,怎麼還不相看人家。”
“我呸!”向大娘似真似假的馬了臉,“往日裏看你倒是個守禮的,今兒怎麼這般沒分寸,姑娘家的婚事年紀,豈是你個外人能胡亂說話!”
胡三郎被她說的頗有幾分惱怒,黝黑的麵孔上升騰起怒氣,胡大郎暗地裏瞪了他一下,到底心疼弟弟,玩笑試探道,“還不是怪嫂子太能幹,把個閨女調教的忒也伶俐了,這街坊左右,隻要知道的,哪個不想討個能幹媳婦家去,那可不是有了大福氣!”
“她可不是老娘調教的,”向大娘手腳麻利的替一個客人找好銀錢,又摸出一塊帕子仔細擦拭櫃台,嘴皮子利索道:“老娘也不過給了她幾頓吃食,要說調教老娘是不敢認的,再則姑娘大了,自有她家主子做主,與老娘何幹。”
“大嫂子忒也客氣,”胡大郎踢了馬著臉的弟弟一腳,“街坊們說話玩笑,一時魯莽說錯話也是有的,今兒三郎話說的不好聽惹了大嫂子,大嫂子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置氣。”
“對對對,”有人起哄幫腔,“街裏街坊的,可別見氣。”
“誰有空生你們的閑氣!”向大娘雙目一橫,“老娘事多著呢,喲三清這就走啦!”
“可不是,”先前幫腔的年青後生三清掏出錢袋結賬,向大娘卻不肯收塞回他手裏,道:“上次多虧你提醒,阿翔才不至於被那賣油的老頭騙了,今兒這碗麵就算大娘請你的!”
“不可不可!”三清不肯占人便宜,又把錢推了回去,“一句話的事,值得大娘如此,大娘快把錢收了,你今日不收,下次小子可不敢再來了。”
“不來就不來!”向大娘語調鏗鏘:“你怎的比老娘還磨嘰,一碗麵而已,這都不肯,可見是把老娘當外人了,下次不來也罷。”
三清尷尬呐呐無言,有人打圓場,道:“這位小哥,你就把錢拿回去吧,可難得占到向大娘的便宜,還不快回去找個地方樂嗬樂嗬!”
“呸!”向大娘笑啐,“本想著今兒閨女回來了老娘高興,給你們算便宜點,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你們不是覺得老娘小氣嗎,老娘今兒就遂了你們的意,就當真一文不少了!”
一群人紛紛告饒求情,向大娘卻不理會他們,招呼在廚下幫工的二兒子,大聲喝道:“阿翔,快來送送你三清哥,不是有事問他嗎,可學著點,別再傻乎乎的被人騙了!”
阿翔也不惱怒向大娘言語不好聽,放了活計笑眯眯的出來了,左一句三清哥又一句三清哥的跟著去了,貓兒胡同曲折,兩人嘴裏閑話,隻聽阿翔憨厚道,“一車,哪有哪有,就兩匹布,一匹水紅一匹藍色,哦哦,還給了小妹一根飛天簪。”
飛天簪,紅藍兩匹布,三清心裏有數,陪阿翔辦完事,自回主子處稟告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