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一時很有些尷尬。
揚州城動蕩,為著能夠宿的隱蔽些,二爺稍加提點,李二便打聽出了這麼一個住處。
何知府有一個三夫人何錢氏,近些年盛寵不衰,又生了一子一女,在府中頗有臉麵。這何錢氏有一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姨表妹(姨媽的女兒),便是眼前的這位方姑娘,說她是姑娘也不大妥當,其實也是嫁過人的,隻不過夫君早逝,又沒個子息,婆家原想逼她守一輩子,這方姑娘不願,又心知老子後娘靠不住,便求到何錢氏跟前。何錢氏做了主,收拾她的嫁妝開了和離書。這還不算,方姑娘是個又成算的,心知回娘家也不過是看後娘繼兄的臉色過日子,那和離不和離有甚區別?就說服何錢氏在這胡同買個小院住下了。
因著這一出,何知府的夫人總算逮到三夫人的把柄,曾點名道姓說方姑娘德行有愧,鬧得媒人從此不敢上門,把個三夫人氣的仰倒。方姑娘卻絲毫不以為杵,沒了夫家反而悠閑自在,因她生的婀娜,不缺人追捧,又沒了約束,是以有時有那看對了眼的人,也不拘是那家公子老爺,合則來不合則散,在一起做一對露水夫妻。
這一次李二找上門去,倒是對了這位方姑娘的眼,言語之中多有暗示。李二細細一查,得知她在何知府麵前也是多有臉麵,便是全城搜捕,也是要略過她家的。兼之她後來和何錢氏起了解不了的齷蹉,從此頗有點心灰意冷,絕少出門走動,竟有了點與世隔絕的意味,是以定哪怕她察覺了什麼,隻恨不得何知府倒黴,也斷然不會出去告密。李二再三考量,便決定把住處之一定在了這裏。
不過任她千般好處,眼下在二爺麵前,方姑娘如此做派,李二還是止不住尷尬,他打發方姑娘坐到身旁,道:“我這兩個兄弟今兒也累了,你速速收拾屋子,讓他們去歇息。”
方姑娘知趣的很,隻含情脈脈的看著李二,不看也不問這兩個兄弟隻言片語,打發丫頭帶著他們去了,待人一走,方姑娘把李二帶到正房,親自替李二斟了一杯酒,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今兒聽見喜鵲在家,奴家就知道是您要來了,可把奴家高興的,從日頭升起來盼到日頭落下去,足足等了您一天,這酒菜早早就備下了,您看,您果真就來了,這是不是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李二媳婦沒了好幾年了,一時真有點不適應這個陣仗,看她整個人越湊越近,頗有點不適應,就稍稍推了推她,從懷裏摸了把匕首出來,把個方姑娘唬的一愣。
李二想起上次她那一句欲語還休的登徒子,心裏一蕩,把此刻有點呆愣的方姑娘一手抱進懷裏,道:“你上次不是說我是登徒子嗎,回頭可別真遇見登徒子了,姑娘家家一個人住著,給把匕首給你壓在枕頭底下,一是防身,二是壯壯膽子。”
“您可真是的,”方姑娘輕輕錘了李二一把,媚眼如絲的嬌嗔,“哪有送姑娘家這種東西的!”
李二嘿嘿一笑,“怎麼,不喜歡。”
方姑娘柔弱無骨的身軀貼近李二,一雙眼裏歡喜嫵媚的能滴出水來,拖長了軟軟的調子,“喜歡,您送的,奴家都喜歡。”
李二自得一笑,另一頭的廂房裏,孔緒徽洗了把臉,坐在桌前沉思。
向管事打發了丫鬟,心裏頗有的不是滋味,枉他看李二曆來也算能幹老實,打算把自家姑娘嫁給他,如今看來,還是省省吧。
隻看李二如今的做派,向管事別有一種憂心,自古好色無事什麼的不要太多,向管事到底忍不住問:“這住處,妥當嗎。”
孔緒徽想起方姑娘種種,不偏不倚道,“沒有絕對的妥當。”看向管事蹙起了眉,孔緒徽知道向管事的脾氣,不解釋清楚斷然不會放心,就淡淡解釋道:“我們避到這裏,無非是避過窮追不舍的那一位,隻要他們沒追上來就妥當了七分。就揚州方麵來說,何知府對方姑娘有殺子之愧,久了不敢說,若今晚鬧出一點動靜,想必也有限,還是能夠敷衍過去。”
向管事想起逆黨的行事做派,聽的憂心,然而想起不過在此歇息一宿,又略略放了心,不過一說起歇在這裏向管事又想起李二了,頓時心裏膩歪岔開話題,“明日二爺預備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孔緒徽敲了敲桌子,“從龍衛的消息發出去了嗎。”
向管事很謹慎:“何元彪已經發出去了。”
孔緒徽微微頜首,“既如此,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隻要從龍衛和駐兵一來,自然就有了底氣,不過是查案,把該查的查出來,該打殺的打殺,該放過的放過,不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