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原不知冶兒也在宮中,即道:“她因刺賊不成,被逐出宮,如今不知到哪裏去了。”話聲未畢,隻見內室的垂簾一掀,走出了一個人,不是薛冶兒,還有哪個!蕭皇後驚得呆了。冶兒卻冷笑道:“想不到又在此地,遇見了娘娘。賤妾意謂娘娘是長享富貴的了,怎會到此?”蕭後聽了冶兒的話兒,更是難受,她本因曹後和線娘母女兩個,熱一聲,冷一句,諷刺得難受,又加上了冶兒,方知她們早已安排停當,原欲羞辱她的,不禁惱羞成怒道:“未亡人並非貪生怕死的人,隻因那時先帝被害,陳屍寢殿,無人顧問,隻得忍辱含汙,要求叛賊禮葬了先帝。又立了秦王浩,以續大位,在未亡人原是沒法呢,還須原諒些未亡人。”曹後冷笑道:“娘娘口口聲聲的未亡人,不知還算楊氏的未亡人呢?還是算宇文氏的未亡人呢?倒須請問娘娘。”問得蕭皇後啞口無言,不禁傷心萬分,掩麵悲啼。恰巧這時建德進宮,見了這副情形,忙命兩名宮女,送蕭皇後回室,又勸曹後等道:“她到了這般地位,已是夠她受了。您們不必先去羞辱她罷!”
蕭皇後回到寢室,自思生平不曾受過這等難堪,越思越傷心,整整的哭了一夜,沒有合上眼兒。到了天明,她想若是久留在此,怎經得她們的磨折,終得想個去處,脫離了此處,方能安寧。左思右想,竟給她想到了一個人,便是嫁與突厥始畢可汗的義成公主。蕭皇後遂起身修書,說了不少的苦話。她書寫即畢,密密封就,即賄通了一個宮女,命她找個可靠的人,將信送至塞外。自古錢可通神,蕭皇後破費些金珠,她的一封書信,已是到了塞外。
義成公主接閱以後,便與始畢說了,欲他使人往接蕭後。始畢倒一口允許,立遣使者,來到樂壽。見了建德,稟明來意,建德正因沒法處置蕭後,又恐線娘等使她難堪,今突厥遣使來迎,真是求之不得,便即依允。一麵使人谘照蕭皇後,叫她整備行裝,一麵卻命楊正道一路相送,保護蕭後。原因政道為齊王的遺腹子,故命同赴突厥。蕭皇後聞知突厥遣使來迎,哪裏還肯遲慢,匆匆的收拾了一切,即向建德告行。建德歡然相送,直出了宮門。蕭皇後方始和了楊政道,隨著突厥使者,一同出塞。見了義成公主,抱頭痛哭。始畢卻將政道一並留下,未幾,即立政道為隋主,令與蕭後同居定襄,蕭後方才安心住下了。
小子既將蕭後的下落,交代清楚,便算完了。又須掉轉筆兒,說那東都的王世充。他自從逐走了李密,一切朝政,都入他的掌握,漸漸驕恣不法。初則自封太尉、尚書令,繼又自稱鄭王,加九錫。又因尚書裴仁基、裴行儼有威名,深加疑忌。仁基父子也知為世充所忌,甚覺不安。那時世充竟背了前言,不畏天日在上,使他族滅無遺,遽將皇泰主廢去,自做皇帝,國號鄭皇。將皇泰主降為潞公。仁基父子自世充即了帝位,更是畏懼萬分,深恐受害,遂與尚書左丞宇文儒童密議,欲謀殺了世充,再立皇泰主。哪知這個消息,竟會走漏了出去,給世充所知,遂將裴仁基與宇文儒童,皆夷三族。齊王世惲又對世充道:“儒童等的謀反,正因隋主雖已被廢,舊勢仍在,不如早日除去,免得為害。”世充聽了世惲的話兒,覺得甚是,即命人致鴆皇泰主。皇泰主欲與太後麵訣,使者不允。皇泰主一再哀求,使者隻促飲鴆。皇泰主乃布席禮佛道,願自今以後,不複生帝王家,遂取鴆飲下。一時未能絕氣,來使竟急不待緩,用帛勒死。
在東都死去了一個皇泰主侗,在西京廢帝的侑,也是一命嗚呼,兩兄弟不約而同,好似造化弄人,故意要他們在一個年頭上,同見閻君。於是,楊家稱帝的子孫,覆亡淨盡,隻有突厥所立的楊正道了。唐諡侑為恭帝,王世充也諡侗為恭帝。兩個恭帝,在位的年數,又同是二年。《隋書·帝紀》但錄恭帝侑,卻沒有恭帝侗,這原是唐臣書法,不免徇私。其實東都嗣立侗的時候,西都的侑,已是被廢的了。就隋論隋,皇泰主未始非一線所存,應該稱為隋朝皇帝。總計隋自文帝篡周,共曆四主計三十一年,隋朝就此告終。小子這部書兒,便也收場。至於那般稱王稱帝的英雄結果如何,一來不在本書範圍之內,二則別家書上,已有記載,不必小子羅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