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定沙巷

傍晚時分,天氣陰沉,長街兩邊的店鋪,半掩半合。漫長的深巷,隻餘幾個零星的行人,來往之間,神色匆忙。

天氣越發冷了,冷風吹得雪花四散,落在肌膚上,就是一陣徹骨的涼意。顏硯裹緊了身上的大裘,半張臉隱在風帽裏,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朝定沙巷盡頭走去。

定沙巷的盡頭,是一座外表古樸的院子,大門兩側擺著兩隻神氣活現的石獅子,正中掛著朱紅色的牌匾,上書兩字:符府。

顏硯要找的,就是這家主人,前大理寺少卿,現大理寺卿,符錦。

符錦是昌樂二十四年一甲的三名,俗稱探花郎。有傳言說,當年符錦殿試的成績,其實不輸於後來的甲等頭名。隻因長了一副好相貌,不當探花郎,實屬可惜。是以,成了甲等第三名。

當然,這樣的話不過是街坊的笑言,不可當真。但符錦此人,確確實實是個風流人物。

入仕前,花街柳巷,醉倚紅閣,堪稱閨閣春夢人。入仕後,朝廷之上,鐵嘴利牙,斷案如神,朝廷上下紛紛側目。

這樣的人,跟賀之靖可以算是一南一北兩個極端。但他們兩個,卻成了知交。

顏硯握緊大門上的門環,敲了兩下。

吱呀一聲,大門從裏麵打開,一個小廝冒出頭來,狐疑的看著顏硯:“請問您是?”

顏硯道:“麻煩稟報一下你家大人,賀之靖來訪。”

小廝道:“你等著。”縮回頭,將門插好。

顏硯心裏疑惑: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實在不像是符錦一向的作風。

沒過多久,小廝從門裏探出頭,道:“管家說了,我家大人有命,誰也不見!”咚一聲,將顏硯關在門外。

顏硯額角一抽:符錦這肆又在搞什麼玩意?正在這時,一連串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顏硯轉過身,對上一頂藍色的四人官橋。轎身傾斜,一個身穿朱褐色官服的男人從轎子裏鑽出。

兩人打了個照麵,皆是一愣。這人不是符錦,卻是誰?

顏硯將頭上的風帽揭下,走下台階,朝符錦走去。

符錦接過小廝手中的竹傘,望著眼前‘熟悉’的男人,站在原地微微皺眉。

“符錦?”

“賀之靖?”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點頭。

符錦說:“你來何事?”

顏硯看著對方眼裏顯而易見的疏離,心裏的不適感越來越重:這人當真是賀之靖認識的那個,風流倜儻的大理少卿符錦?

符錦不等他回答,撐著傘,與顏硯擦身而過:“無論你所來何事,符錦欠你的情,已還清,你以後不必再來。”腳步不停,走進不知何時大開的府門,吩咐站在一旁的劉管家:“關門。”

劉管家為難的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顏硯:“這......賀將軍......”他可記得,自家的大人原來跟賀之靖的關係十分要好,當年賀之靖入獄,符錦為了替他向皇帝求情,生生挨了一百大板,差點一命嗚呼。怎麼這一病醒了,性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連以前的至交好友都不認了。

“劉伯,關門。”符錦又說了一遍,語氣不容違逆。

劉伯歎了口氣,遠遠地看了顏硯一眼,讓小廝把門插上。

直到大門關上,顏硯才反應過來,他望著紅漆木門,慢慢皺了下眉頭:看來事情出了點偏差。要不是剛才的男人,樣貌跟以前相比,幾乎沒有絲毫變化,他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人的說話語氣,總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不是根源於賀之靖的記憶,是屬於他顏硯的記憶。

顏硯神色微斂,難道這個‘符錦’跟他一樣,也是借著‘賀之靖’的‘複活’的未來人?他被自己的想法一驚,隨即又把這個想法拋開,不說‘蟲洞眼鏡’是一種尚且處於研發的新產品,就算研發成功,也是隸屬於帝國國防部軍事機密,普通人根本無法接觸到。

看來,隻有晚上入符府一探了。顏硯望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心道。

符府,書房

符錦穿著一身墨青色的家常錦袍,坐在紅木書桌前,手拿朱筆,勾劃著桌麵上厚厚的一遝名單。橘黃色的宮燈下,他眉目疏朗,神情專注。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符錦閣下朱筆,揉了揉眼角,開口道:“進來。”

劉伯捧著一疊紙走至符錦跟前:“大人,這是今年小廝從外麵收集來的消息。”

符錦頜首:“放桌麵上吧。”

劉伯放好東西,望著符錦疲倦的神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