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下了幾場大雪,今日難得放晴,但見長空萬裏無雲,天際澄澈如洗。上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隻覺暖意如醺,渾身上下脫去幾日的陰寒,說不出的舒爽。
定直門的甜水巷,是京師最大的高檔尋歡場所。巷口是聞名天下的香茗茶樓,緊接著是芙蓉糕點店、迎客齋,再往裏則是一連串的青樓南風館。
因本朝太|祖嚴令禁止官員嫖妓,所以民間男風漸盛。一間間的南風館也如同雨後春筍般,紛紛建起,近幾年來甚至有隱約壓過青樓的趨勢。
像妓|院這種歡樂場所,一般是晚上營業,白天休整。是以顏硯沿著甜水巷越往裏,行人越少。到了一家掛著‘倚翠樓’招牌的南風館時,隻餘他一人的腳步聲,靜靜地回蕩在尤帶霜露的青石板街巷裏。
這倒是個密謀的好地方,顏硯望著倚翠樓的招牌,心想。然後走上前,屈起手指,敲了下門。
咯吱!門是虛掩著的。顏硯推開門,跨過門欄。裝飾雅致的大廳裏,隻零星的幾個下人在收拾昨日殘渣。
“這位爺,小店尚未開始營業,您晚點再來吧!”一個下人看見到顏硯後,停下手中的動作,走上前道。
顏硯挑了下眉,剛打算開口說話,樓上傳來一陣推推嚷嚷的喧鬧聲。看情況,是有人喝醉了,在鬧酒瘋。
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正從樓梯上從下走,腳下一個打滑,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四腳朝天,趴在顏硯腳步的空地上。
“趙公子!”跟著青年身後,描眉塗唇的妖嬈少年頓時嚇得臉色慘白,驚呼,“那站著的誰誰誰,還不快把趙公子扶起來!”
下人們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圍在趙公子四周,七手八腳的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趙公子剛站穩身體,雙手將攙扶著他的下人推開,打著酒嗝望向顏硯:“你......你是誰?嘿嘿,長得跟賀之靖那個狗|娘養的倒是有幾分相似。”
顏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跟個醉鬼計較,繞開趙公子朝裏麵走。
“哎!大爺問你話呢!”趙公子一把攥住顏硯的胳膊,嚷嚷道,“新來的吧你,一點規矩都不懂,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是當朝首輔趙廉的兒子,連龍椅上的小皇帝都要忌憚我爹,你一個兔......”趙公子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直直的飛出去了。
顏硯放下左腿,漠然的望向地上抱著肚子,痛得直打滾的趙公子。
“你娘的是個什麼東西,竟敢打我,不要命了你?”趙公子一邊呻|吟,一邊痛罵。
“趙公子,這人不是我們翠倚樓的少爺。”少年望了顏硯一眼,隻見這人一身月白色銀絲繡楓葉暗紋長袍,腰間係著一條鑲黃玉腰帶,外罩一件深灰色貂皮大裘,頭上戴著紫檀香木冠,木冠兩旁垂著的流蘇搭在肩膀上,分別綴著一顆小小的紅珊瑚珠。
膚色如寒冰冷玉,五官深邃端麗,遠遠望去,整個人矜貴無雙,湛然若神。
這樣的人,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少年想到這裏,忙低聲勸趙公子:“您喝醉了,跟柳葉回去休息吧!”
趙公子一把將柳葉攘開:“滾,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管他是誰,上個月老子看上了兵部尚書家的嫡女,那老賊還不是第二天就將他女兒乖乖給老子送到府上做小妾。”說完大喝了一聲:“人呢?”
一群帶刀侍衛從後院跑了進來,領頭的彎腰對趙公子道:“公子有何吩咐?”
趙公子指著顏硯道:“將他給我綁起來。”
領頭的侍衛領命,不懷好意地望了顏硯一眼,揮手就讓身後的侍衛上前捉人。
顏硯活動了下手指,正打算讓身體摩擦生熱一番,卻被人截了胡。
“趙公子,聽說令尊最近因為私吞軍餉一事,在朝堂上被禦史罵了個狗血淋頭。”溫雅如玉的安王慢慢從房間裏緩步踱出,雙手覆在欄杆上,曼聲道,“就是不知道,禦史要是知道你膽敢私下裏劫持朝廷一等侯,會不會把這件事扣在令尊頭上。”
趙公子渾身一個激靈,這人竟是賀之靖!
要說趙廉最煩那些人,那些整日裏耍嘴皮子的禦史排第一,賀之靖排第二。雖然趙廉官大,但那些禦史卻不是好對付的。‘諫言無罪’,他們連天子都敢彈劾。偏生趙廉還不敢反駁,就怕一個不小心,犯了天下讀書人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