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嵐推開太淵殿內閣的大門時,朱銘玟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望著牆上的一幅畫發呆。他的眼底,有著濃重的烏青,消瘦俊美的臉龐上,似悲尤喜,細看起來,竟如癡了一般。
之嵐暗暗吃驚,偷眼朝那副畫望去,隻見那畫筆法稚嫩,上麵僅有一株墨色的臘梅,旁題:江山依舊雲空碧。字體蒼勁有力,有一股衝破雲霄般的豪氣。
“怎麼是你?”朱銘玟回過神來,冷冷地看著之嵐。
之嵐深吸一口氣,道:“將軍有事讓我回稟陛下。”
朱銘玟神色微動:“你說。”
“將軍在前麵的碧梅軒等著陛下。”之嵐道。
朱銘玟驀地睜大了眼,騰地一聲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朕這就過去,不許任何人跟來。”
碧梅閣位於皇宮西北角,因園中栽種著碧如翡翠的綠梅而得名。當年□□有一寵妃,名喚瀲灩,□□曾言,瀲灩之美,如綠梅初綻,因而宮中之人又把綠梅稱為美人梅。
先帝時,貴妃鍾愛蓮花,宮中之人為討她歡心,四處挖渠栽荷。太液池中更是芙蕖便地。隻有這碧梅閣,因地處偏僻,才幸免於難。
朱銘玟登基後,曾幾次想下令命宮人整修碧梅閣,都被賀之靖製止了。那人的理由翻來覆去也不過那幾個“陛下才登基,不易勞民傷財。”“黃河水患,陛下當勤儉節約,為天下眾人表率。”“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陛下萬不可開此先例。”
後來終於沒人在耳邊嘮叨了,他卻再沒了那個心思。思來想去,他之所以想重修碧梅閣,也不過是因為年少之時,常與那人在碧梅閣中相見,兼之覺得那人性情高雅,如雪中綠梅罷了。
遠遠望見碧梅閣中一片碧水如洗,朱銘玟的心不由得碰碰直跳。他放慢了腳步,如同赴一場一生一次的約會。
微風吹落樹梢的花瓣,梅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發上、肩上。他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先皇還在世的時候,賀之靖在碧梅閣偷偷教他劍術。有一天中午的時候,他來晚了,進來時那人正背對著他賞梅。遠處綠梅瀲灩,那人一身白衣,烏發如墨,隻一眼,他便如同入了魔般,再也無法一開眼了。
現在想來,隻怕當時,他對他就不僅僅是單純的仰慕了。
“陛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朱銘玟身體一顫,慢慢轉過身來。
一人華服玉冠,伴著徐徐清香緩步而來,正是顏硯。
朱銘玟的眼中滿是期待,上前兩步道:“怎麼突然想起約我在此次相見?”
“臨時起意罷了。”顏硯晃了晃手中的酒壇,“陛下今日可願與臣一醉方休?”
朱銘玟吃驚道:“這是?”
顏硯點頭:“數年前與陛下一同埋下的女兒紅。”
朱銘玟的眼神募得變得柔軟起來:“好,今日不醉不休!”
碧梅閣外
之嵐捅捅胡澈:“哎!你說賀大哥幹嘛不直接在碧梅閣外設下埋伏,將皇帝佬綁了帶走算了,還辛辛苦苦的將人灌醉。”
胡澈搖頭晃腦道:“這在兵法上,叫做先禮後兵。”
獨眼李撇了兩人一眼,摸摸下巴,猥瑣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將軍的“美人計”能不能成功,俗話說得好,酒能亂性……”話還沒說完就轉為一聲痛呼:“哎呦,你小子踩我作甚?”
之嵐狠狠地瞪了獨眼李一眼,用嘴呶呶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眼神冰冷的符錦。
獨眼李摸摸後腦勺,尷尬的嘿嘿一笑:“我開玩笑,我開玩笑呢!”他可是怕了這位大理寺卿,不說別的,這位爺動不動就凍死人的眼神,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符錦收回視線,靜靜地看著碧梅閣的出口。他五官冷峻,長長的睫毛半掩住眼底波濤起伏的情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一場酒,兩人一直從早晨喝到中午才算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