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公主在空白屏風前站定,握緊手中的金絲長鞭,對身後的顏硯點頭道:“可以開始了。”
顏硯深吸一口氣,雙手一前一後放在長柄上握緊,然後手臂猛一用力,將那沾滿了墨汁的長柄從青銅盤子抬起,手腕轉動,把滿是墨汁的另一端朝鸞鳳公主站著的方向揮去。
墨汁如黑雨,從半空中劃過,霎時潑灑出來。鸞鳳公主一甩手中,長鞭腳下快速移動,乘著墨汁還停在半空中的短暫時間,用長鞭將墨汁朝屏風上的空白絹布上掃去。
純白的絹布上沾染了墨汁,黑的愈黑,白的愈白,乍一看去,那幾點墨汁,竟仿佛排列有序一般,在屏風上布局嚴謹。
場上的二人,一人潑墨,一人掃墨,雖然是第一次合作,卻配合的十分默契,在場的眾人隻見長鞭連續不斷地在空中揮舞,半刻鍾的時間過去後,那屏風上便顯現出一幅遼闊的墨色山水風光圖。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等鸞鳳公主將最後一筆填上後,在場的眾人一個接一個鼓起掌來,拍手叫好。
鸞鳳公主將手中的長鞭交給侍女,遙遙的朝首座上的太後躬身行禮道:“臣女以此北疆風光圖,來賀太後福澤連綿,壽與天齊!”
“賞!”太後笑著道,“你有心了。”
鸞鳳公主先是道:“臣女謝太後賞。”然後她笑了笑,將視線投向一旁的顏硯,一雙杏眼裏滿是明晃晃的笑意“民間不是講究‘吃水不忘挖井人’嗎?臣女雖不才,卻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太後看了顏硯一眼,見他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又想起今日君長歌之事,心裏幾番思量之下,抬眼打趣的瞅著鸞鳳道:“哀家還知道,民間有一句俗話,叫做‘女生外向’。今日,哀家可算是見過了。”遂下令道:“賞,都賞!”
被太後這樣打趣,鸞鳳公主的臉有些微紅,頓時顯現出些許小女兒的情態出來,卻依舊做出一副颯爽不羈的樣子,走到顏硯身邊,望著他道:“謝謝你了。”
顏硯點頭道:“公主客氣了。”轉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哎,齊子簡!”鸞鳳公主在後麵叫住他,顏硯轉過身望去。
鸞鳳公主小跑過來,迎著顏硯疑惑地視線,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叫柴玉,記好了,不許再喊我公主。”
“當然,”柴玉調皮的眨眨眼,“作為交換,我也不叫你齊王了。”
女子嬌憨的神色,讓顏硯一陣失笑,他想起家裏的小妹,態度也不由得變得緩和起來:“好。”
見他答應了,柴玉眼底立刻溢滿了喜悅,對著顏硯嫣然一笑後,才返回自己的座位。
“殿下,你的手!”隨侍在明王身邊的內侍一陣驚呼,連忙半蹲下身,想要將明王的手從破碎的瓷杯上移開。內侍的手剛碰到明王的手背,便被明王躲開了。
“不準聲張。”明王冷冷地道,細小的瓷片紮進肉中的痛感,讓他的臉色一陣陣的發白,正所謂十指連心,即使這具身體不是他,該有的痛感,卻一分都不會少。
但他知道,真正讓他難受的,不是手心裏的傷口,而是剛才兩人靠近的那一刻,心裏突然湧上的刺痛。他從來不知道,顏硯的笑可以那樣溫柔,那樣真實,沒有禮貌的疏離感,沒有恰到好處的弧度。
他一直能感覺到,麵對著他的時候,顏硯是習慣戴著麵具的,哪怕是之前幫他上藥的時候,顏硯的態度都是客氣裏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關心。
這樣一個理智到極點的男人,竟然會對一個剛剛認識之人,露出真切的笑容,這代表著什麼?這個認知,讓明王的內心十分不舒服。
那內侍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首座的太後,終於還是屈服於明王冰冷的視線下:“是。”雖然如果此事一旦日後被太後知道了,後果會十分恐怖,但是,他看看明王那張冷得能凍死人的臉,如果他現在敢告訴太後,估計會死得更早。
內侍的視線瞥向桌麵上已經碎成渣了的酒杯,心裏一陣發虛。要知道,這些能用在宮宴上的瓷器,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官瓷,不光做工精細,就連硬度也不是一般瓷器能比的。這麼的一個酒杯,竟然被明王用手生生捏碎了,可見明王當時用的手勁有多大。
更讓他好奇的是,為何看見鸞鳳公主湊近齊王,明王的反應會這麼大,大到會直接將酒杯捏碎。難道他們不是傳說中的情敵嗎?小內侍深深地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之後的諸位大臣,也一一獻上了自己的一副賀禮,但顯然有了鸞鳳公主別具特色的禮物在前,後麵這些人的禮物,怎麼看都缺少了幾分特色。
到君長歌的時候,他獻上了一副百壽圖,正麵用細如蚊蠅的筆,寫出一百個小字,然後用這一百個小字,又組成一個大的壽字。那一百個小字,第一眼看去仿佛是什麼符號一般,等到第二眼,才發現這所謂的符號,其實是佛經裏麵的華嚴經。
君長歌之所以被稱為‘無雙公子’,就是因為他‘書畫’雙絕的緣故。書法之中,他最擅長歐體,歐體以方圓兼施,點畫勁挺著稱。這副百壽圖上的小字,筆力凝聚,筆鋒既欹側險峻,又嚴謹工整,欹側中保持穩健,緊湊中不失疏朗,將歐體所具有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
在場的大臣大多都是經過科舉之路入得官場,這時候的科舉製度,對考生的要求很嚴,除了考四書五經等基本的東西外,對書寫的要求也甚高。所以為官之人,基本上都有著一筆能拿得出手的好字。
君長歌的禮物一拿出來,在場的好多人看著他的眼光都不同了。雖然不知道他畫技如何,單這手書法,便足以稱得上‘無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