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之際,阿姨的眼裏不再有絕望畏懼,而是平和安詳。她告訴我,回想起來她這一生沒有白過,叔叔對她嗬護備至,女兒極是乖巧孝順,她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也享受了生命的無窮樂趣。長久以來懷著對死亡的懼怕過日子實在太累了,現在她想通了,不再害怕死亡,她是要去另一個世界徹底休息,休息……
阿姨終於想通了,她是含笑離開這個世界的,沒有痛苦沒有恐懼!記得有位哲人也說過,死亡是一次旅行,隻不過是不售回程票的旅程,另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是我們永遠的歸宿、永久的靈魂棲息地。
所以不再悲天憫人杞人憂天詛咒死亡這惡魔的一日日逼近,而是勇敢地與死神對視,想象它的眼神是溫柔無比而非凶神惡煞的。
歸期已定,那就不必數著這終將到來的日子,隻平靜快樂地度過每一天,如果,能轉而瀟灑地把每一個明天都當做歸期,就會倍加珍惜眼前正擁有的分分秒秒……
守護絕望中的希望
文/瀾濤
我去一個農場采訪一對因輸血感染艾滋病毒的母子。
艾滋病母子家居住的是三間磚瓦結構的房子。從外麵看過去,是因為冬季的緣故吧,死氣沉沉。我剛走進院子,一個麵容枯槁、三十幾歲模樣的女人打開房門迎了出來。沒等我開口,女人已經先說話了:“你就是昨天打電話來的那位記者吧?”我點頭,將記者證拿給女人看。女人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證件,並沒接過去,說道:“進屋坐吧!”
女人叫韓梅,29歲,正是我要采訪的艾滋病母子中的母親。我以為,被艾滋病毒宣判死刑的人應該是滿眼的淒傷和絕望,但韓梅的眼睛裏卻十分淡然和平靜。采訪在一問一答中進行得十分順利,韓梅仿佛在講述著別人的不幸,一直十分平靜地回答著我的問題。終於,當我讓韓梅回憶一下,當她剛剛知道自己感染了艾滋病毒時的情景時,她的嘴角悄然地抽搐了一下。
韓梅因為臨產到所在農場的職工醫院做剖腹產手術時,因輸入“艾滋血”而感染上艾滋病毒的。韓梅當時並不知情,剖腹產生下兒子肖陽波一周後,發著低燒的她就出院回到了家中。此後,她雖然經常發燒、頭暈,並時常莫名地嘔吐,但她和丈夫都沒有太在意,都理解成她是生產後沒有調養好,而對於也經常莫名發燒的兒子,夫妻倆也理解成是孩子體質不好引起。
四年後的9月,農場的一名女子生病到省城醫院治療時,被發現感染了艾滋病毒。省疾控中心經過排查,確定其是因在農場職工醫院輸血感染的艾滋病毒。由有關專家組成的治療組立刻對過去幾年在農場職工醫院輸過血的患者進行逐一排查,很快,韓梅和肖陽波被確定感染了艾滋病毒。當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將這個消息告訴韓梅時,她難以相信,她緊緊地摟抱著4歲的兒子,歇斯底裏地哭嚎著,整整一夜。第二天,韓梅抱著4歲的兒子,在丈夫的陪同下趕往省城進行封閉治療。車啟動,看著漸行漸遠的家,韓梅心如刀絞,她知道,這一走,她和兒子或許就難以再活著回家,而這個叫做家和家鄉的一切或者就將都成為最後的張望。她瘋癡般地盯看著車窗外的一切,房屋、街道、樹木……恨不能不錯過哪怕是一根小草。看著看著,淚水就模糊了她的雙眼。正沉浸在去大城市欣喜中的肖陽波見了,好奇地問韓梅:“媽媽,你為什麼哭啊?你不是說城市裏有好多高樓大廈、有好多的汽車,可漂亮了嗎?你怎麼還不開心啊……”
……韓梅對我講述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空氣一下沉靜凝重起來。我能夠感覺到韓梅心中的悲痛,我以為她會哭,會落淚。但是,少頃的沉靜後,她輕輕一笑,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如此悲痛的時刻,還牽掛了陌生的我的感受,我的心絲絲地疼起來,無言以對。這時候,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從外麵推門進來,見到我,先是一愣,然後走到韓梅身前,將手裏的一對碗盤遞給韓梅,說道:“媽媽,我馮姨說這碗和盤子她家不要了,送給咱家用了。”韓梅接過碗和盤子,眼睛裏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悲涼和無奈,喃喃地說道:“這碗和盤子是鄰居馮嫂來給我送吃的時候端來的,唉!我家用過的東西,人家都不敢再用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問道:“你是不是叫肖陽波啊?叔叔給你帶了幾本動畫書,你看喜歡不。”說著,我從包裏翻出事先買給肖陽波的動畫書,肖陽波接過書,立刻興奮地翻看起來。韓梅看了看兒子,一臉安詳地笑了,隨即,她講述起關於兒子的艾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