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一場瓊林宴,狀元與探花竟領了板子這事,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

茶肆中,就連說書人也將此事描摹出好些個版本來,哄得茶客是開心得不得了。卻也有那些個替陳庭方不值的,說狀元郎啥都不缺,又與這探花郎無甚交情,何必趟這個渾水。說到最後,竟將當朝右相沈英也給扯上了,說神機妙算如沈英必然是料到陳庭方會替孟景春開脫,還故意將孟景春帶過去,坐實陳庭方欺君之罪,好讓陳家失寵。至於沈英為何如此做,便是因為沈英欲取代陳韞,想做左相!

這些個說辭越傳越不像話,但也越編越起勁。

沈英一身素衣坐在茶肆中喝茶聽書,台上的人將這事情又編排出新版本來,說得還頭頭是道。

坐在他對麵的,則是這期春闈的主考張大人。

過了半晌,沈英淺淺開口,道:“張大人是見過卷子的,不知探花郎的卷子作的如何?”

張大人擱下茶盞,思量了一番,回道:“文章雖是寫得精妙,但少了些大氣。孟景春在作文章上應是聰明的,可在為人為官上——”他沉吟道:“從那日瓊林宴來看,似乎還是鈍了些。”

沈英輕抿了唇,喝了一口茶,不語。

台上說書人仍是興致勃勃地講著,座下卻忽有一人高聲道:“你說相爺早料到狀元郎會替那孟景春開脫,他是神仙不成?”

說書人回駁:“相爺出了名的神機妙算,從未失策。”

“若當真神機妙算從不失策,他領著孟景春演這一出好戲,意欲扳倒陳家,到頭來不還是失算了?皇上可隻讓狀元郎領了五個板子便將這事給溷過去了!”

說書人知方才自己是多說了幾個字被人鑽了空子,可他倒是個不愛討好茶客的,氣衝衝回道:“不過是說個書,你如此計較便不要來聽!”

“胡編亂造也得分什麼事,你這般胡謅,是要壞人名聲的。竟還說那孟景春與相爺是一黨,你知不知當今聖上最忌諱臣子結黨?!”

沈英循聲看過去,一身淡青士子服穿在那人身上倒是更顯得幹淨。雖隻得一側臉,沈英倒也認了出來。那日在宮門口的纖瘦身形,秀氣的眉目間寫滿不平與著急。才過幾日,竟又跑到這茶肆裏來鳴不平了,一張嘴倒是逼人逼得厲害。

到底是年少登第,意氣風發。

對麵張主考也是認了出來,皺皺眉道:“這後生若是進了禦史台,恐是會不得安生。”

所幸禦史台現下連個空缺也沒有。

張大人見其沒有回應,又問:“沈相以為此番皇上會如何封授?”

沈英將目光移回,淡淡回道:“張大人乃春闈主考又身居吏部要職,這些年朝中空缺進士去留,大人心中想必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探沈某的意思。”

恐怕問的不是進士封授,而是狀元郎會如何封授!

這樣一位驕子,不論去哪兒,都被無數眼睛盯著。且誰人不知陳庭方與二殿下親近非常,若日後陳庭方身居要職,保不準會成為二殿下的得力助手。

當然這些俱是明麵上說不得的事情。

沈英起了身,道:“時辰差不多了,還得去趟工部衙門,沈某先行一步。”

張大人也不好說什麼,起身做了個樣子,便由得他去了。

沈英行至門口,恰巧看到孟景春也從裏頭走出來。他轉過身,也不打算搭理,便繼續往前走。

倒是走了幾步,身後的人忽然喚道“相爺,請留步”,聲音清亮很有朝氣。

沈英止住步子,那人已是快步走到了他麵前,略施一禮,明眸裏蘊著笑意:“都說相爺日理萬機,沒料竟也有這閑暇時候。”

孟景春那日挨了板子回去才留意到這位帶她進宮的大人,位次竟隻在左相陳韞之下。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便是傳聞中二十六歲便拜相的當朝右相沈英!

這年頭好似人人都爭早一般,沈英當年奪狀元之名時才十六歲,比陳庭方還早上一年。從翰林清職,一路高升,如今位高權重,極得聖上信任,堪堪擔得起寵臣之名。

沈英淡淡看了她一眼,聲音依舊不高不低的:“好歹是遊過禦街的人,方才拋頭露麵在茶肆咄咄逼人,就不怕人認出來麼?”

孟景春一雙眼睛裏藏著機靈:“偌大京城誰人不知沈相,相爺都敢出來喝茶聽旁人編排自個兒,晚生又怕什麼呢?”

這會兒如此機靈,瓊林宴卻跟個傻子似的,想起來倒是好笑。

沈英又道:“傷這麼快便好了?”

“謝相爺掛念,晚生身強體壯自然是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