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身強體壯,長得這麼瘦還好意思睜眼說瞎話。沈英又囑咐道:“那莫要好了傷疤忘了疼。”
孟景春豈能不知他這話是在提點自己,便點點頭,嘴角仍是噙了一絲笑道:“相爺想必有要務在身,晚生便不多叨擾了。”
還算得上識趣。
孟景春揣了個藥瓶子便往陳府去了。陳庭方自那日挨了板子後便再未出來過,孟景春心裏覺著有些過意不去,連祖傳的膏藥都拿了去。
陳府小廝見是探花郎前來,連忙去後院告知陳庭方,讓孟景春在前頭候著。
園子裏幾株白海棠開得熱鬧,陳庭方倚著欄杆喂魚,對身後人道:“我家府裏的魚最是沒有意思,隻曉得爭食。比不上二殿下池子裏的魚,個個有趣得很。”
二皇子成桓道:“你以為我今日來是同你爭誰池子裏的魚有意思的麼?”
陳庭方頭也不回,仍是懶懶道:“工部事務繁忙,若是沈相又聽聞二殿下今日沒去工部衙門,恐怕又得參上一本。”
成桓有些氣他這懶怠模樣,道:“現下擺這一副不爭名利的模樣,當初又是為了什麼去考功名?”
陳庭方淡淡笑了:“為祖宗爭口氣而已,又不是當真在乎功名。”
成桓正欲開口,那邊小廝匆匆跑來,朝他行了一禮,又對陳庭方道:“少爺,探花郎到了。”
陳庭方唇角抿了一笑,神情依舊是懶的,說:“知道了,我過會兒便去,給他沏杯好茶。”
那小廝匆匆又折回去,陳庭方站直了,手裏還握著把魚食,徑自就灑在一旁的泥地裏了。他轉過身來同成桓道:“二殿下是要一同去見見探花郎呢,還是這就要去工部衙門了?”
成桓被他今日這反常模樣氣得徑自就走了,都怪以往太縱容,才到今日這地步。
陳庭方見他走了,斂了斂神色,又回屋換了身寬鬆的袍子,這才不慌不忙地往前麵去。
他行至門口,腳還未踏過門檻,便瞧見孟景春正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他家的杯子。孟景春察覺到動靜,猛地坐正,臉上略有尷尬之色,隨即又笑道:“這杯子,是挺好看的。”
陳庭方莞爾,走過去坐下,說:“你身子好得挺快。”
“那****喝多了,倒是也不覺得怎麼疼。”孟景春說完,將手裏的藥瓶子擱下,道:“知你上回挨板子是為我所累,一直很是愧疚都不敢來見你。”
陳庭方言辭澹澹:“無妨,不過是幾板子,還挨得起。”說罷看著那藥瓶子道:“難不成孟兄是來給我送藥的?”
孟景春還不忘誇讚一番祖傳秘製膏藥:“正是,這是家傳的膏藥,去腐生肌,愈創很是神效。”
見她還當真帶了藥來,陳庭方笑道:“孟兄是還想讓我再挨一頓打不成?”
孟景春訕訕就要收回,陳庭方卻已是伸手拿了過去,說話間卻帶了一絲無奈笑意,眉眼好看得羨煞人:“居廟堂又如何逃得了打,莫說你我這等小輩,就連我祖父,這輩子也不知挨過先帝多少罰。”
他目光又移回那白瓷小瓶:“留著罷,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聽他這樣一講,孟景春倒生出些悵然來。春風入得屋內,那若有若無的藥香味又往她鼻子裏鑽,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孟兄可是在憂封授之事?”
“誒?”這個孟景春倒沒有思量太多,她求的不多,隻要能留在京中,便是好的。若是外放,不知要去哪裏做個小小知縣,那才是愁死人。
一來鄉野地方許多人連官話都不會講,恐怕不好相處。二來,她到京城來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還有個人要尋。
她想想道:“我不愁分派到哪個衙門,隻想著能做個京官便好了。”
陳庭方不由淺笑:“為何要留在京中?京官難做,依我看倒不如外放自在。隻可惜,我朝一甲前三名倒沒有外放的先例,孟兄既然一心想做京官,此願倒是易遂。”
“恩。”孟景春握著杯子把玩,“我知道。”故而不愁。
“那又為何歎氣?”
“沒什麼事。”孟景春心說,總不至於說見你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覺得可惜罷?於是她迅速岔開話題,問道:“這個、不知八品京官一年能拿多少俸銀?”
陳庭方聽得她問起這個,起初還覺得突然,以為她提這個是開玩笑,再看她一臉真切的樣子,才知孟景春是當真關心俸銀問題。
他微蹙蹙眉,道:“大約……四十兩?”
“四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