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花轎,一路鼓樂喧天,到了褚家時候鞭炮炸響,轎簾掀起,喜娘把芳娘扶下轎。在轎子裏坐了半日,裏麵又悶,肚裏又沒有吃的,芳娘下轎時候差腿差點軟下去,褚守成站在旁邊急忙扶了一把。
已有人開口笑了:“瞧瞧,這新娘子要摔倒我們還是頭一遭見呢,虧的褚世兄扶住。”褚守成已經把手收了回來,瞧見說話的是朱氏的弟弟朱四爺,今兒是新婚大喜,不好發火。那喜娘已在旁邊笑了:“這叫新娘認夫主,新郎憐新娘,恩愛得一世。”
沒想到這喜娘嘴皮子這麼利索,褚守成麵上的笑容更加歡喜,隔著蓋頭,瞧不見芳娘的容貌,隻能看到她垂在身前的雙手,這雙手骨節有些粗大,上麵還有老繭,遠不如自己曾見過的少女柔荑,可是隻有被這雙握住,自己才會安心。
褚守成呆呆地望著芳娘的手,喜娘已經把綢帶塞進他的手裏,見他不動,抿嘴笑道:“褚大爺,您要瞧,總要等到拜了天地進了洞房揭了蓋頭才瞧的親切,再不走,就該誤了吉時了。”
褚守成看著綢帶的另一端被塞進芳娘手裏,這才安心往前走,一路往前走,不時還回頭去瞧一眼芳娘,那步子、那儀態,沒有曾見過的各家女子那樣遲緩優雅,但這是自己喜歡的,隻覺得連這步伐都多了幾分豪邁。
褚守成頻頻回頭,麵上不時露出傻笑,喜娘已經見慣了,也不催促,隻在一邊按了習俗說著吉利話,一直走到堂上。褚夫人今日著了吉服,端莊坐在上麵,。雖說分了家,總沒撕破臉皮,褚二太太自然也要來。見芳娘步子跨的比尋常女子大,褚二太太不由嘴撇一撇,對褚夫人道:“大嫂,您尋的這房媳婦還真有些稀奇,若不瞧衣著,還當是哪家的粗使丫頭。”
褚夫人麵色連動都沒動,也沒搭理她,隻是對走進堂裏的兒子兒媳露出慈愛笑容。褚二太太還想再刺幾句,朱氏已經端了杯茶給她:“婆婆,今兒堂內人多,您先喝口茶潤潤。”
這茶已經遞到自己麵前,這茶不接就是當著眾人不給媳婦臉麵,褚二太太忍氣接過了茶。旁邊的顧太太已經讚道:“果然二舅奶奶是賢惠人,親家母可比我有福氣的多了。”顧太太瞧守玉有些不順眼的事褚二太太也曾聽說,此時聽到自己親家說她沒有自己有福,這明明白白嫌棄自己女兒的話,褚二太太恨不得把那杯茶都潑到她臉上,死死忍住,笑一笑道:“人的福氣可不光這些,親家母你有三個媳婦,自然是比我有福。”
兩人還待再鬥口,新人已經拜過天地,該送入洞房,年輕些的簇擁著他們去了,年長些的就要去坐席,褚太太已經起身招呼眾位客人隨自己去,褚二太太也要幫著招呼,隻得收了口請她們出去。
洞房之中,紅燭高燒,芳娘的蓋頭已經被揭掉,褚守成眼眨也不眨地瞧著自己妻子,雖說麵上滿是脂粉,可那眼那眉那唇都是自己熟悉的。芳娘抬頭見他這樣眼神,剛想啐他一口,就聽到房裏傳來笑聲,今日是自己新婚大喜,芳娘又把頭低下,輕聲道:“還不趕緊坐下?”
褚守成這才急忙坐下,旁邊的喜娘等的有些不耐煩,見他坐下忙上前把褚守成的衣襟蓋在芳娘的衣襟上麵。褚守成瞧一眼芳娘,芳娘咬著下唇,抬眼瞧著褚守成,褚守成已經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一直都是聽你的。”
雖說聲音很小,旁邊的人還是瞧見他的唇動了,於是又是一陣笑聲傳來。褚守成頓時覺得手足都沒有放的地方,滿麵通紅,哪有平日的一絲瀟灑自如?
喜娘已端過交杯酒,看見那杯交杯酒,褚守成才恍然驚覺,上次在秦家,竟是連交杯酒都沒喝過,不光沒喝交杯酒,連洞房都沒圓過。
手裏端了酒杯,褚守成瞧著對麵的芳娘,見她已經把酒飲幹,褚守成心裏不由在想,今晚不會再虛度了吧?心念剛一轉,就看見芳娘放下酒杯低頭時候那柔美的脖頸。褚守成覺得心跳的越來越快,喉嚨又開始幹澀,後麵喜娘還做什麼說什麼他全不記得了,眼裏隻有芳娘。
這樣盯著新娘看的新郎喜娘是看的太多了,不以為意地做著下麵的事,等到最後一個字念完,喜娘鬆了口氣,對褚守成道:“新郎官,該出去坐席了。”
坐席?褚守成有些恍惚,喜娘咳嗽一聲:“外麵還有客要陪,新郎官您放心,這裏還有這麼多人呢,新娘子不會跑掉的。”這話又讓洞房裏的人笑成一片,褚守成麵上倒比芳娘那塗了胭脂的臉還要紅些,站起身時望了望屋裏的人,瞧見兩個丫鬟站在那裏,忙對她們道:“你們要服侍好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