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生平靜地抬起頭,一對招子波瀾不驚。
“小仙覺得不應該罷,天帝仁善,以萬物為子民,當然視作一體。是不是凡人其實並沒那麼重要。”
我讚同的點點頭,又道:“可是天規一向板正,隻認規則天書上的寥寥字句,卻不聽任何辯論,無論你是對的還是錯的。”
我伸手挑過她的一縷發絲,在手指間打旋,聲音柔和地仿佛隻是在與她拉家常:“老身已經查過司命的凡人命簿了,上麵根本就沒有你。”
“那麼你可是要受九百九十九下天雷鞭擊,接著還要被天兵從那誅仙台上扔下凡間。元神殘缺,生死不定是次要,重要是你將會再次一無所有,苟活於世,永遠隻能在輪回中仰望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
李浮生聽罷也不跪了,猛地站了起來。冷芒幽幽地潛伏在眼底,又是冷笑:“古神不必嚇我,這些也嚇不住我。不過你確實猜對了,我既然已經成仙,便絕對不會讓自己被打下塵寰。”
她麵無表情道:“你想問什麼便問罷。”
我瞧著這張和我五分相似的臉,在麵前來回晃悠,真是讓人心中生出點詭異感來。有些煩躁地走上前去,微微彎下身子,在她耳邊不耐道:“我問的自然是你的這張臉,以及你、我和青華的故事。”
李浮生的唇邊緩緩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來,她似笑非笑,姣好的麵孔竟隱隱含了一絲扭曲,似乎極其快意。
“你一定不知道,當初你和青華在人間上元節放河燈百般恩愛時,我就一直跟在你們身後罷?”
見著我露出意料外的神色,她便越發得意,甚至嗬嗬地笑出聲來接著道:“粉荷奪眸嬌含淚,卻比梨枝白露暇。當時青華在河邊對你說的這句詩,你還記得嗎?我想你不懂是什麼意思罷?你當然不懂,你怎麼可能會懂。因為白露是我的名字啊。”
天柱上的希有、南向兩隻大鳥連連長鳴三聲,聲聲卻是醇厚如鍾聲,鳴聲在昆侖連綿的山峰中來回震蕩。餘聲將將消失之時,門外的天色便陡陡黑了下來,昆侖山驟然被罩在一個黑幕布之下,我一邊往寢殿走一邊抬頭數星星,昆侖山是神界與凡界的交界處,所以是神界唯一能看到星星的地方。而且難得的是,這裏的星星皆是無比巨大,緊密地連在一起,瞧著真是璀璨奪目,忒美忒好看,看得我原本壓抑的心情都放鬆下來。
我左腳剛跨入門檻,便聽見婉妗的聲音傳來:“那李浮生走了?”
“當然是走了,不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婉妗,你是要學凡間話本的那些辣子夫人麼?”我坐下朝她笑了一下,又從懷裏掏出一隻佩飾來,道:“李浮生說話的確是真真假假,多虧了你送給我的這隻訛獸吊墜,我才能分辨出虛實。”
訛獸是一種身形似兔的靈獸,儀態優美,極具靈氣,隻是不愛說真話,喜歡撒謊騙人。佩戴它的絨毛編織成的飾品可以分辨他人所說言語的真假。
所以與李浮生交談時,盡管我知道有些是她放下的謊言圈套,卻也不直接拆穿。畢竟有了這個寶物在手,那些假話反而能透露出更多消息。
李浮生是她幾百年前輪回投胎的凡人姓名,而她真正的名字如她所說,叫做白露。
白露出生在數萬年前人間的一處梨花林子。生來記憶不全,形象一點描述的話,就仿佛是一本被人刪的幹幹淨淨,卻獨獨留下兩頁的書。一頁是凡間的一處酒樓,另一頁是神界的一場宴會。而這兩頁短暫記憶裏都出現了同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青華。
“在人間第一眼看到穿著煙粉女衫的你時,我就知道你不過是我的替身。你所享受的溫柔嗬護都是屬於我的,所以後來我所做的事隻不過是將這些重新拿回來罷了。無邊古神,你一定要記著哦。青華喜歡的一直都是我。他會拋棄你,沒有其他原因,一切都是為了我罷了。”
隻是聽到這,我卻很不給麵子地笑出了聲,畢竟她這副爭風吃醋的樣子,在我那癡心冊裏就是活脫脫一個典型的惡毒女配。況且這時發熱的訛獸吊墜就已經讓我明白了,青華並不喜歡她。
我嘖嘖歎息,真是可憐了她那顆真心了,我怎麼覺得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我著實沒看出來青華有多喜歡她,好歹我與他有過一段淵源,還是能瞧得出他對一個人是否上心的。隻不過這些是他們二位的事情,我不關心也不想了解,更不會有興致好心提醒她。
不過聽到這我算是明白了,當年的事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