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肥圓的月亮靜靜地移上枝頭,撒下乳黃色的光彩。蒼穹之下,墓峰前的廣場上依舊是人頭攢動,朦朧的月光給所有的身影都塗上了一抹亮色,隻是無人有心留意這月夜險峰的美景,那個手持紫色玉簡的修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是場內修士揮之不去的夢魘。
修仙之人,刀口舔血,爾虞我詐已是常態,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為人知的陰暗之處,沒有人知道掌握了整個青洲情報網的冥道宗究竟對自己調查有多麼徹底,更沒有人知道下一個被山鬼生吞的人是不是自己。
入夜以來,已有數十個來路成疑的修士被惡鬼生啖,那些身世清白的家族或宗門子弟也是戰戰兢兢,過關之後一臉如釋重負之色,更不必說場內心懷鬼胎之人,有不少已是麵皮發青,眉頭緊鎖。更有不少人沉著臉思忖許久,片刻長歎一聲,起身朝著那青衫文士遙遙一拜,恭恭敬敬地將冥道令置於身前,轉身下山而去。
那青衫文士麵色不變,大袖一卷將棄掉的冥道令收回,對那些主動下山之人則是聽之任之,不聞不問,倒是山鬼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抓耳撓腮,目露貪婪。
“傳聞這冥道令,在被修士烙印神識之時,令牌背後的人像就會傳至冥道宗內,各地冥道館對令牌擁有者的調查就會開始,如今看來,此事怕不會假。”羅峰看著天鬼嘴角殘留的肉塊,搖頭感歎道:“大羅宗雖實力強橫,位列青洲六宗之首,但比起情報網的迅捷與龐大,在青洲,冥道的地位難出其右。”
羅峰一番感慨之言落入林白耳中,使得林白臉色有些難看,回想自己烙印神識的時間,如此說來,自己的相貌在剛入冥道宗疆域時就被記錄在案,通過各種方式傳達到了青洲各地的冥道館內,在這半個多月時間內,把自己的身份家室扒了個幹幹淨淨。
林白麵沉如水,他掃了一眼麵色始終如一的青衫文士,暗自攥緊了拳頭。
冥道館之事,林白傳送至此地之後才有所了解,在吳國時並未聽說有這樣的情報交易組織。事實上,對於青洲六宗,除了統轄吳國的羽化宗之外,林白對其餘五宗的了解也僅限於威名,不過今日所見所聞,倒是讓林白對於青洲勢力第一的冥道宗有了清醒直觀的認識。
怎麼辦?林白此刻有些心煩意亂,自己雖施展了一些小手段保護家人,但冥道之人是否追查至吳楚兩國?有沒有看穿自己的把戲?一切仍是未知數。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第一條路就是如實講出自己的來曆和身份,但不得不承認,這樣做風險極大,首先林白無法判斷對於晉寬死因的調查進行到了哪一步,其次冥道宗與羽化宗是敵是友?若是那晉長河真在追尋自己的下落,此舉無疑是自投羅網。況且林白此刻隱約感覺,自己身上的隱秘或許比自己認為的還要多!
第二條路則是放下令牌,轉身下山,特別是眼睜睜看著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被生吞之後,放棄這次機會求得一線生機無疑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至於選擇撒謊,林白看了一眼門前的惡鬼,默默壓下了這個念頭。
可是……林白捏了捏掛在腰間的儲物袋,那裏存放著喻祥賜下的一紫一白兩枚令牌,一股強烈的不甘登時湧上心頭。
我林白用命換來的機會,憑什麼要放棄!
“王道友身體可有不妥?莫非有什麼隱疾?”羅峰雙眼灼灼地盯著林白,敏銳地察覺到了林白的變化。
“無妨。”林白心不在焉地擠出一絲笑容,緊握的雙手又慢慢地鬆開,羅峰此語反而使林白冷靜了幾分,心底裏賭一把的念頭也被壓了下去。此一去莫不說冥道宗如何如何,身邊之人同樣是善惡難辨,自己身上疑點頗多,即使僥幸過了入門測試,入得門中想來也要步步為營,如履薄冰,若是被有心人抓住馬腳,將來難免成為心頭之患。
倒是可惜了這資格……林白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想明白了利害,當即就欲起身告辭。
“先別急著走。”
林白腳步一緩,一層濃厚的陰翳隨著這聲音緩緩爬上了他的心頭,侵蝕著他的神誌。
“你是……器靈!”
林白麵色大變,一身靈力險些不受控製,過往種種殺戮刹那間浮現在林白眼前,一瞬間林白仿佛置身血海屍山,暴虐之氣不受控製地瘋狂發酵,血絲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林白的雙目,隱約間又有了魔化跡象!
“畜牲!”林白麵目猙獰,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心中對這器靈恨意滔天!
“桀桀……不小心溢出了些力量,差點兒就要了你的命。”器靈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笑聲如同金屬尖銳的嘶鳴,充滿褻瀆之意,而籠罩在林白心頭的陰翳卻悄然褪去。
林白但覺身子一輕,急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清心丸吞下,閉目打坐鎮壓下體內躁動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