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篇小說《絲路搖滾》中,作者濃墨重彩、傾注感情的人物是西北莽漢狼娃和秀麗的南國女子海風,狼娃是那麼雄健,那麼具有雄性的氣度,海風是那麼開朗,那麼具有浪漫的激情。海風從對大西北古老神秘、雄渾壯闊的文化景象的向往到和狼娃的相知相戀,具有符合人性本身要求的內容,事情的必然性在於,這個南中國開放地區的知識型女性與北中國封閉地區的莽漢是在八十年代的時代軌道上相交的,這樣,兩種反差色彩巨大的意識觀念和生活方式以及相同的創業雄心、情感欲望在極不協調的環境中碰撞、磨擦,生發出了超越於性愛之上的更為廣闊的內容。在作者那裏,海風顯然具有著一種象征意義,她在狼娃身上感應生命活力的同時又給了狼娃以信念和力量滋潤,她帶來的是一種全新觀念,一種古老車輪開始行進的啟示力。在狼娃的強悍而堅韌不拔的精神氣質中,滲透著初步明確的曆史使命感,滲透著對於新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憧憬和追求,他的人生戲劇,他的命運起伏,包含著超越個體際遇本身的深刻意味,作者在對這個人物富於行動性的後麵,尋找的是民族欲望的隱秘,表現的是中國農民在爭取生命實現的艱苦搏鬥中那抑製不住的生機和希望。《絲路搖滾》的成功在於,已經意識到了應該把改革者放置於新的層麵,人物是八十年代中期的具有新的色彩的形象,他們性格可能相對單純、明朗,但卻積聚了曆史動態鏈條上的新內容,閃射著新的時代色調,升騰著人與曆史的又一輪較量。
《絲路搖滾》總體上給人以雄渾激越的感覺,作者在藝術上有著自己的追求,它的敘述視角別具心裁,讀來有一種共時性和曆時性交錯的感覺,如果作者在把握對象的過程中,多一些更深的冷靜和細致,這部作品是會達到更高的境界的。不管怎麼說,《絲路搖滾》在當前小說創作的總體格局中是特色鮮明的,它無疑會在顯形和隱形的層麵上給人們帶來思考和衝擊。
蔣金彥,1937年出生於陝西南鄭。1959年畢業於陝西師範大學中文係。中共黨員。曆任寶雞教師進修學校、陳倉中學、鳳翔師範教師,寶雞市文藝創作研究室戲劇及文學創作幹部、室主任,寶雞市文聯《寶雞文學報》、《西秦文學》主編,寶雞市文聯副主席、副編審、編審,專業作家,文學創作一級。寶雞市第五屆政協委員,寶雞市第九屆人大常委,陝西省作家協會理事、常務理事。1954年開始發表作品。199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長篇小說《最後那個父親》,小說集《秦中吟》,中短篇小說集《斷腸人在天涯》,編輯《西秦小說選》、《西秦新詩選》、《陳倉詩抄》等。
蔣金彥曆時八個春秋,熔鑄了自己深切的體驗,嘔心瀝血,精打細磨的長篇小說《最後那個父親》由中國文聯出版公司出版後,在不同層次的讀者中都產生了良好的反應。《最後那個父親》可以說是對一段時間裏具有濃厚商業色彩製作的一種反撥,對長篇創作所要求的生活積累和藝術體驗等等綜合功力的一種驗證。蔣金彥把文學創作看得很高,對自己的創作要求很嚴。這成就了他,也害苦了他。蔣金彥視文學為崇高獻身的事業,他堅持關注現實人生,國家命運,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和社會責任感、曆史使命感。同時,他寫作上太講求創新,不願意重複自己,更不願意重複別人,他不斷向自己挑戰,向當代文學的高度攀援。這使他的小說總能在眾多的文學作品中發出不同的聲響,創作出了一批代表他精神氣質的精品,但同時,他創作中的負重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影響了創作的數量和麵世的機遇。我們一直認為,從文學功力與思想深度來講,蔣金彥均不在陝西最優秀的作家之下,可遺憾的是,蔣金彥沒有能夠達到他應有的輝煌程度,這實在令人深思。由此我們想,一個作家不能太嚴肅、太細致了,這樣會製約創造力的噴發!正因為此,象蔣金彥這樣的勇於創新又不滿意重複的作家,花數年心血寫出的長篇小說無疑值得人們格外關注,這是我們讀這部帶有終結意義的長篇《最後那個父親》的出發點。
眾所注目,在世紀交替之際,當代文學出現了一股“殤”聲,“情殤”、“文殤”、“鄉殤”不斷地出現,挽歌文學一時頓起,以寫北方農村生活見長的陝西作家,在麵對傳統農業文明的消失和永不再來時,也紛紛寫出了一批“最後的”挽歌。這裏有寫中國最後一個匈奴的,有寫最後一個父親的。盡管這些作品中審視的具體對象各有不同,但是,這非自覺的集團出擊共同觸到的傳統農業文明的最後感卻是令人震驚的,充滿著一股悲愴的況味。我們認為,當一種文明形態真的終結,永遠消失的時候,那昔日的舊風景反會變得尤為珍貴。它所包含的內容實在是太豐富、太深厚了。因為任何的終結也不是象寫個句號那麼簡單,“夕陽無限好”的暮色蒼茫景象,正是挽歌文學最燦爛的時期。在文學史上,《人間喜劇》、《紅樓夢》等大作品何嚐不是一種社會形態行將終結的產物。不同的是,過去是以政治形態終結的,現在是以文明形態來終結的。正因為此,分析蔣金彥這部長篇中的“最後的那個父親”的意義,也是從一個側麵窺探了陝西文學乃至當代文學的“終結”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