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筆酣墨飽地為人們描述了蘭兒在整個“承歡”過程中的複雜心態和獨特行為。就其真實心理而言,蘭兒並不情願“承”鹹豐皇上之“歡”。然而蘭兒要實現其通過征服皇上進而達到征服天下,使自己和吳清長久相伴的目的,卻必須盡力克服心理上的各種障礙,盡可能壓抑對吳清的深切思念和生理上的種種難堪,表現出一種最大程度的主動,這樣才能使皇上感到歡欣和滿足,從而得到希望得到的東西。正因為如此,人們發現,蘭兒既念念不忘吳清,又不得不象個蕩婦那樣千方百計撩逗皇上,爭取皇上的寵愛;為了爭取皇上寵愛,盡管累得腰酸腿痛,眉頭頻蹙,卻又不得不盡量表現出一種幸福和滿足。這完全是一種惡性的循環,一種靈魂的劇烈衝突、撕裂和痛苦。正是從蘭兒靈魂世界的矛盾、痛苦和巨大扭曲中,人們深切感受到了一種悲哀和卑賤,也體認到了一個工於心計女人的狡黠和陰毒。就這樣,蘭兒依靠其臥薪嚐膽式的心計,從一個普通秀女迅速上升為嬪、妃、皇後;然後她又一舉藥死鹹豐皇上,除掉顧命八大臣,成為慈禧太後,並且取得了垂簾聽政的最高權力,使其在通往與吳清理想愛情的道路上大大前進了一步。
主要障礙既除,重權在掌,慈禧太後終於喜衝衝地開始了其對吳清理想愛情的追尋。在她看來,她和吳清的愛情現在再也沒有誰能夠管得上了,她已取得了和吳清愛情的完全自由。正是在這一充滿歡樂的總體氣氛中,小說卻又出人意料地描述了主人公與吳清愛情命運中的第三個危局。這次危局是在慈禧太後與吳清之間早已失卻了其少男少女時代的單純與率真,而嚴峻地存在著一種永遠無法抹去的地位懸殊情況下出現的。因此,兩人相聚,雖然也有一番短暫的熱烈與歡愉,更多的卻是一種謹慎和拘謹;特別是吳清,當蘭兒步入宮中,意識到已無法與其結為恩愛夫妻後,即選定柳鳳蓮小姐作為自己未來的伴侶。這樣,盡管他出於一種責任,一種承諾,盡量滿足著西太後的愛的渴求,即始終無法回複到少年時代的那種赤誠與純真。
吳清若即若離的心緒與行為很快被善於察顏觀色的西太後察覺。這對她打擊很大。因為吳清的離心離德,無疑是從基礎上動搖了她的愛情理想。當其發覺是盱眙的柳鳳蓮牽動著吳清的心時,便毫不遲疑地用嫁禍於人的方式除掉了柳鳳蓮。殺掉柳鳳蓮,雖然掃除了其與吳清愛情道路上的又一巨大障礙,卻也由於嚴重傷害了吳清的感情,而使他們之間的愛情出現了真正的裂痕。
在經過長達15年的分離後,直到47歲的年齡上,西太後才又一次開始了她實現與吳清理想愛情的努力,從而形成了小說情節發展鏈環上的第四個危局。十五年的分離,使西太後進一步認識到吳清對她的重要。她的柔情和真情終於再次感化了吳清,然而這卻引起了大內總管李蓮英的強烈嫉恨,其竟然以借刀殺人的方式,唆使東太後出麵進行幹預。東宮太後的出麵幹預不僅徹底斬斷了西太後與吳清之間長期存在的愛情關係,而且還危及吳清的生命安全。在這一突如其來的嚴重打擊麵前,西太後惱羞成怒,雖說以鐵的手腕除掉了東宮太後,及時遏止了事態的繼續朝前發展,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實現她與吳清理想愛情的辦法,這樣直到生命結束。
這是一出真正的愛情悲劇。
小說一開始即將蘭兒和吳清的愛情命運同朝廷的挑選秀女置於同一時空,給人以沉重的壓抑感。在挑選秀女事件中,蘭兒媽的憂心忡忡和吳清的喪魂失魄自不必說,即使是蘭兒野心勃勃的人生宣言和主動入宮的神情態度也隱示著一種悲哀。如果說,慈禧用十六年的可貴年華真正換取了此後和吳清長期自由自在的朝夕相守,也還是值得的。問題在於,其處在正統的封建社會裏,作為一國的“太後”,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和其他任何男人結婚,這就決定了吳清自蘭兒入宮之日起,不得不另外選擇自己的終身伴侶。
慈禧的最大悲哀即在於,她從來也沒有具體考慮過這些現實存在的問題,並且也不允許吳清現實地考慮這些問題。這樣,當其發現吳清已定下了妻室時,便毫不猶豫地除掉了對手,從而引發了吳清在思想感情與行為上與慈禧長達十五年的對抗與疏離。在這十五年中,慈禧經過艱難的心理調整,才再次鼓起勇氣,開始了其實現與吳清理想愛情的努力。她決心以自己的真誠和柔情感化吳清,事實上,吳清也確實被慈禧的真情和柔情所感化。然而慈禧萬萬沒有想到,在她除掉了通向與吳清理想愛情道路上的鹹豐皇帝、顧命八大臣和柳鳳蓮等敵手後,她的心腹閹臣李蓮英竟也會出於妒嫉心理,暗中慫恿東太後當眾出她的醜。她深深體味到了在實現其理想愛情道路上障礙的重重迭迭和防不勝防,終因心力交疲而癱倒在了奮爭的道路上,成為了一個可悲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