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誌安在作品中以極其美好的筆墨描繪了用情專一、富有犧牲奉獻精神的“黑姑娘”崔惠的形象,歌頌了她的保持情感純潔的品格。與她相對,作家又特別塑造了劉小虹這個在情愛迷途中無力自拔的女性形象,在她身上,誌安毫不留情地賦予了強烈的批判色彩。這位生長在荒原的姑娘,她所懂得的愛情是物質的交換,是人的外在價值的平衡。她之所以離開唐林生是因為價值天平的傾斜,當她投向農村中新生公子哥王明明的懷抱時,隻是為了一種經濟利益的交換。她最終的悲劇命運是一種必然,實際上她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情,祖輩的血液裏所流動的觀念,僅告訴她作為生存手段的婚姻是什麼,所以她無法獲得真正的愛情,甚至連用“性”交換的關係也終將失去。劉小虹的悲劇不是她個人的悲劇,而是這“荒原”的悲劇。人類在低層次的生存狀態中是無法探尋“愛情”的真正本質的,荒原上的不少人所崇尚的隻是金錢所具有的全部誘惑。作者筆下的荒原雖然已經蟄動,但那積澱已久的厚土仍然沉重地覆蓋在人們的心頭,封存著人們的精神需求。擺脫貧困,已不僅僅是社會前進的渴望,更是人類走向新文明的必要前提。
在這部作品中,鄒誌安還以大膽、直率的筆觸表現了人物對“性”的原始渴望,真實地揭示出劉小虹屈服於少女性欲的潛意識本能,她把感官的暫時快樂當成了愛情天經地義的內容。在劉小虹的悲劇中,性的刺激是她內心深處的誘餌,金錢關係是推動她行為的外在動力,然而,她不懂得“性欲因愛才能獲得尊嚴”,而金錢永遠不能換來愛情。
“野火”在“荒原”上恣意地燃燒,然而燒出的卻是“人”的悲涼。有人認為,《眼角眉梢都是恨》這部作品對人物“愛情心理”的揭示是表層的,浮淺的,作者似乎是站在一般意義的精神層次來看待大千世界的感情變化。我不這樣認為。無論是唐林生麵對的困惑,還是劉小虹經曆的悲劇,角度不同,區域不同,但都是在表現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人生主題,即人類文明對於“人”的潛意識本能欲望的升華和改善。校園裏的少男少女,他們剛剛聽到了自己身體內在欲望的呼喚,然而他們還不能深刻理解,欲望向著愛情升華,是在一種“文明”中發生的,而決定著這種文明的先決條件就是對人放縱本能欲望的抑製。人隻有在接受了這種“文明”對個體本能需要的製約,才能成為真正文化意義上的人。而這正是唐林生“探索”意蘊中最深刻的一個思想層麵。鄒誌安所選擇的少男少女的情感世界,對表現這一思想無疑是有利的,而且是最恰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