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樂婧的感情,本是男女之間純潔的友情。可是處於靈魂裂變的楊文虔,在這裏是人性和獸性的搏鬥中,雙方處於相持階段的瞬間流露出的一種“變態”。從他的內心深處講,他想占有樂婧,但晁瑩瑩的教訓使他明白,必須以理智的態度對待現代女性。然而,感情的自然衝動使他再一次“犯禁”,他吻了樂婧,她由此對他變得格外冷峻。楊文虔遭到樂婧的拒絕後,這是他在愛欲與意誌的衝突中艱難的前進,向現代文明的善的愛情觀邁進的第二步。
他和鄭馨的愛情,是愛欲與意誌的衝突中、艱難的向現代文明的善的愛情觀邁進的第三步。整個人格的完成是他和晏潔的結合,這是整個作品的高潮,也是楊文虔吹奏完建構新的文化人格的苦澀旋律,在現代文明的愛情峰巒上拋灑繡球的形象塑造。
人類的進步,是在文化的軌跡上,不斷削減、升華原始野性——去惡從善的曆史。善使人的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在相對自由的情況下得到一種合諧的發展。所謂善,一般地講,在人類實踐中,凡是符合正常人性的東西,就是善的,反之就是惡。善是人類社會向文明階段發展的基本觀念。人類的愛情實踐,是善的選擇。善是愛的本質力量的一種可能性的投射。善是愛的前提,又是愛的歸宿。每一個愛情的發生者心中都有一個以善為基本準則的審美理想和生活草圖。當被愛的對象身上的品德、修養,自然形態與之所愛情的基本準則相吻合時,所愛者才會有肯定性的情感在對象上凝定下來。
《苦愛三部曲》也是遵循著善的愛情軌跡,營造全篇的藝術構架。“困窘的小號”是藝術地展示了楊文虔這個藝術形象善良的社會基礎:他是從社會最下層躋身於藝術殿堂的,他是在一種“原始自然種係”的思潮中被冷落的。“苦澀的旋律”是到表現善的愛情觀在發展、完善的過程中,艱難蟬蛻的痛苦曆程;自然放縱使他再次碰壁(失戀),以真誠、善良的心迎接愛情,使他擁有幸福。“鏗鏘的和聲”是表現善的愛情觀在找到自己的歸宿後的喜悅、勇敢、堅定的情態:這是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在善的愛情觀上相對舒展、自由的和聲。在這三部曲中,困窘的小號:是一顆熱血沸騰的心放在靈與肉的“煉丹爐”進行熔鑄,終於煉出了一顆充滿善意的靈魂。楊文虔這個藝術形象在善的愛情觀上的聳起,是現代文化人格向“原始愛情觀”的一種抗爭和宣戰。令人欣慰的是作者沒有用一種宗教式的“理性”去抗爭這股原始主義的愛情觀,而是從人性、人的生活、人的感情形態入手,去展示人在現代文明的善的愛情觀的感召下,痛苦蟬蛻的艱難曆程。“苦澀的旋律”就是這一曆程的具體體現。楊文虔不是在巴馬修道院裏進行道德的自我們完善的,而是在現實生活中感情的放縱,戀情的失敗中,痛苦的感情煉獄中完成的。他和晁瑩瑩的愛情,就是這種煉獄的藝術再現。他企圖用肉體的占有獲得晁瑩瑩的心,卻事與願違。這段愛情故事,使《苦愛三部曲》在一種曆史唯物主義的基點上提煉著善的愛情觀。如果沒有這一段愛情描寫,就會使整個作品陷入一種“非真實、非曆史、非現實”的“唯理主義”的泥坑。在這段描寫中,當楊文虔企圖以帶有幾分原始主義的愛情手段去抗爭“原始愛情思潮”,衝擊愛神之門的時候,盡管愛神向他露出了一線之光,然而,最後還是以關閉而告終。這種慘重的打擊,使他跌入痛苦的深淵。他在深深的痛苦中沉思,反省,而後,他才躍上善的峰巒。所謂在真正的人的意義上描寫愛情,我們以為就是這種立足於現實生活中真實的人,表現屬人的七情六欲,然而又能站在曆史的高度,使人的七情六欲的享受、渲瀉、碰壁、沉思、自省中躍出曆史的局限,站在曆史發展的製高點,在人性、人的良知、人的理性的拷打、審問中,形成一種新的、代表著人類未來曆史發展趨勢的生活觀。楊文虔的藝術價值在這裏閃爍著奪目的光彩。《鏗鏘的和聲》是楊文虔經曆了愛情的苦苦磨煉後,躍上曆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善的愛情觀的高度。這裏的和聲,是人的自然屬性和人的社會屬性在善的愛情觀的基礎上,相對舒展,自由發展的和聲,是兩顆善的心靈相互撞擊,疊合發出的和聲。在這裏煉獄後的人性在抨擊世俗的鬥爭,才發出“鏗鏘”之聲。當楊文虔聽了晏潔入獄,被拋棄、誣蔑等遭遇後,他沒有卑視她,離開她,而是大膽地、勇敢地去愛她。這是一種現代文明的善的愛情觀戰勝原始主義的情欲觀的表現。至此,楊文虔這個人物性格發展的邏輯層次基本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