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釋羅亞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體溫的作用之下迅速化為冰水。無色亦無味,常人看來一切如常,無論是精準的天氣預報,還是即將到來的紫羅蘭大循環寒潮。
但是他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
雪花裏麵有微量輻射。
在這個時候,九月末的紫羅蘭正是移動到西部高緯度地區,玫瑰海暖洋流造成的大氣運動,使得西南一帶兩川平原的暖濕空氣穿過青龍峽,在玫瑰海域的寶石之地與淺海航道形成有名的“淺海冬雨”,而這個大氣運動裹挾的物質將會影響到紫羅蘭大結界從下層抽取的空氣的質量。
他曆數記憶裏麵的遊戲曆史進程的大事記,然後迅速地找到了對應的一個節點,一個很重要的節點,機甲皇帝【尼德霍格】戰於西南,《基因管理與改造公約》原始提案公布,殖民規劃廳副廳長被殺、廳長遇刺重創,華爾街“第一次冬季崩壞”開始,然後是——【尼德霍格】與東陸鳳凰回歸紫羅蘭,南境白帝城大遊行,革命軍嶄露頭角,在這一年的結尾之處將是南北戰爭的初次交鋒暗戰。
直到【天網災變】。
——已經到了這個節點了麼?他忽然間有種充斥心頭的痛苦與絕望。
他靜靜地看著雪花飄起又落下,灰色的磚瓦與圍牆,與灰暗的天穹一樣,在視覺之上平整而堅硬。青石巷子裏本來就沒有多少行人,而此時有限的人也在這個降雪的日子裏離開了,躲在屋子的暖氣與壁爐的庇護之下。
他轉頭又看了一眼妹妹的房間,簡被他拉起來吃了一點早餐後就又躺回了被窩,她的基因暴走不久前剛剛壓製住,這種極端的冷熱天氣對她來說確實不易,他瞄了一眼壁爐的水銀溫度計,然後就從廚房端出一碗早晨剩下的麵,搬來一張竹椅就坐在屋中開始一個人吃麵。
麵是簡昨天手持擀麵棍擀出來的,可是因為是早晨下麵剩餘的,所以幾乎都是雜亂、軟爛的,點綴在上麵的是些許的花生米、芝麻與酸菜,他特地了一勺辣油,所以麵湯呈現出一片紅色的油光,看著似乎也能引起一些胃口。
他曾經吃過更加難以下咽的東西,這樣的食物本身已經是幸福。
他不緊不慢地吃著這冰冷的麵,在這個冰冷的天氣裏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是他吃得精細而認真,吃相毫無一絲不雅,卻又不浪費一點,將麵湯喝完、瓷碗洗淨之後,他輕輕地走進簡的房間,為她把被子的邊角收攏好,便合上門,打了一柄舊傘走出了門。
在青石巷子口,他就遇見了個駕駛摩托翻車了的家夥,嘴裏麵罵罵咧咧,而更多的梭車都停在了車庫裏麵,出行之人也都加裝了雪地配置與防凍油。
釋羅亞的心中很安靜,無喜無悲。
他知道這個天氣最好也最壞的地方——衛星在這一刻是“瞎子”。
於是,他就很真誠地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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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尋常的公務編號的梭車在皇後大街的一個邊沿巷道停了下來,上麵下來一個人,撐著一隻傘,穿著紫羅蘭最普通的一身廉價燕尾服,然後走進一家掛牌是紅葉衣櫥的服裝店。
這是一條比較偏的街巷。
泛著金屬光輝的街道地板上的腳步聲悠悠地回蕩,兩旁的那些各種風格的招牌充滿了皇後大街異域的風情,兩側的尖頂方塔以高聳的姿態使巷子裏的人和店麵一起埋入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