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中,賈母正臥在榻上,閉目養神,時值五月間,屋裏已有了蚊蠅亂飛,鴛鴦在旁邊正拿了扇子驅趕著賈母身邊的蚊蠅。
王夫人一掀簾子走了進來,給賈母請過安,坐在一邊,丫鬟立即端來一杯茶放在她麵前的幾上。賈母微睜雙眼道:“你來了!”王夫人微微點點頭說:“老祖宗叫了媳婦來可是有事?”
“當然有事!我想找你來商量商量寶玉的婚事。”賈母邊在鴛鴦的攙扶下抬起上身邊緩緩說道。
“寶玉的婚事?……老祖宗,寶玉現在還小,談到婚事……怕是還有點為時過早吧……”王夫人有點猶豫地說道。
“寶玉眼看就要到十五歲了,我今日找你來商議,就是打算讓你心裏有個底,到了跟前就不急了。”賈母略微有些不悅地說道。
“那老祖宗以為如何呢?”王夫人心中早已明白賈母的打算,此刻慶幸自己也已盤算好了。
“我看林丫頭就不錯,一則這是件親上作親的好事,二則寶玉對黛玉比其他孩子更親密些,這個你也知道。”賈母邊伸出一條腿示意鴛鴦給捶捶,邊對王夫人說道。
“其實媳婦覺得還有個女孩子比林姑娘更好些!”王夫人邊看著賈母的臉色邊說道。
“哦?你說的可是薛姨媽的女兒寶釵?”賈母看著王夫人問道。
“正是!媳婦以為林姑娘的身子過於弱了,況且……況且那性子……隻怕寶玉將來吃受不起啊!現在的情形老祖宗也看見了,兩個冤家三天兩頭吵架,整日介隻見寶玉在給林姑娘賠不是了……”王夫人低眉回答道,她心裏自然知道即使自己再怎麼反對,賈母也定會極力促成寶玉跟黛玉的婚事,隻是現在須得把這些利害關係講清楚,否則將來萬一黛玉進了門,有賈母護著,自己反倒不好管了,便接著道:“……母親對林姑娘又如此溺愛,萬一林姑娘將來進了門,拿捏著寶玉,我倒無法管教,這可如何是好?”
賈母聽了這話,覺得也有道理,便微微點頭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如到時候真有這種事情,我自會站在你一邊,你管教兒子媳婦那是你的事情,我決不幹涉便罷。”
王夫人聽了這話,便暗暗鬆口氣道:“既如此,那兒媳全憑母親做主了!”
“今日之事,萬萬不可泄漏出去半句!”賈母又叮囑王夫人道,順便看了眼鴛鴦。鴛鴦正在仔細聽著她們說話,見賈母看了眼自己,知她也是順便警告自己,便低下頭去。
王夫人出了賈母屋子正走著,迎麵碰上了寶釵,寶釵忙給姑母行禮道:“太太!”王夫人笑著看看她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哦……我去看看寶兄弟……”寶釵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們一起去吧,我正要去看他有沒有認真讀書呢!”王夫人說道。
“好的,既如此我就與太太一起去吧!”寶釵忙上前扶了王夫人的胳膊,一同親熱地往怡紅院去了。
到了怡紅院門口,隻聽院裏吵吵嚷嚷的,王夫人忙讓彩霞上前去叫門,裏麵又傳來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和嬉笑聲,便有人問:“是誰啊?”彩霞道:“我是彩霞,太太和寶姑娘來看二爺了!”
隻聽門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半天才有人來開了門,王夫人早已按捺不住,一掌把門推開進去了。院子裏一片狼藉,地上滿是花瓣,幾顆桃樹的花瓣已經所剩無幾,幾個丫鬟垂首立在邊上,手裏還拿著掃把,襲人站在寶玉身後,寶玉手裏正捧著一大把粉紅色花瓣呆站著。
王夫人疾步走到寶玉跟前,滿臉怒氣,用手指戳了戳他額頭說:“你這個孽障,又在搗什麼鬼?”
寶玉呐呐地說:“太太別生氣,我這是想幫林妹妹做點胭脂膏子!”
“孽障!整日介不知學好,隻會做這些無用的事情,等我告訴老爺去,看他怎麼收拾你!”王夫人氣急敗壞地說道。
“太太,萬萬不可告訴老爺!兒子知錯了,求太太放過兒子這一回吧!”寶玉將手中花瓣扔掉,自己跪在地上雙手抱了王夫人腿哀求著。襲人也在寶玉身後跪了下來,滿眼驚慌地看著王夫人。
寶釵方才聽寶玉說是為黛玉做胭脂膏子,心裏本有點生氣,此刻見這情景,忙上前扶住王夫人氣得直發抖的身子說:“太太,小心自己的身子,千萬別為了這件事氣壞了身子!”
王夫人本就溺愛兒子,見寶玉跪下哀求自己,早已於心不忍,又見有人說話,也就順階而下,說:“孽障,還不快起來著人把院子打掃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