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福身：“老爺。”
“恩。”他也不再看我，顧自坐下。
夫人又罵道：“還不快下去。”
我忙回身。
隻聽老爺在背後說：“沒事不要整天逮人就罵。”
夫人嘀咕：“我這不是才說了她幾句嘛。”
我默哀：隻差沒要了我的命。
“老爺，你似乎有心事？”
“唉……”隻聽老爺一聲歎氣，“朝廷又來了聖旨，說皇上已經看了所有選秀畫像，要立然兒為後。”
“啊……”夫人驚訝一聲，馬上笑出聲，“老爺，這是不是真的？我們然兒要成為皇後了。”
我躲在珠簾看見夫人雙手合十，來回踱步：“阿彌陀佛！祖宗保佑我家然兒光宗耀祖。”她的喜上眉梢讓我想到小姐為了鄭大夫愁眉苦臉……
老爺道：“怕隻怕，我們然兒的身子……”
“老爺您就放心吧。”夫人掩不住的歡喜，“宮裏的太醫多不勝數，皇上一定會好好袋我們然兒的。”
老爺聽到夫人的笑聲就直皺眉：“你就那麼樂意見女兒進宮？”
“自然。”夫人頭一撇，猛然看見我，喝指，“死丫頭！給我滾出來！”
“我……”我唯唯諾諾來她身邊。
她掄起雞毛撣子就朝我身上打：“瞧你那雙眼，看了人直發怵！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有完沒完？”老爺一個喝止。
夫人兩手叉腰：“怎麼？你還在想當初的那個死賤人？我忍了這麼多年，眼下我的女兒就將成為皇後，我不高興再忍了！我打！我打死你！”雞毛撣子像雨點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
“住手！”老爺接過了雞毛撣子。
“一個賤人的孩子你也袒護？”夫人瞪大眼睛看著他。
老爺看了看我，吸口氣：“你下去吧！”
“站住！”夫人叫住了我。她湊近我上下打量著我，“看看……啊……那副德行！簡直和她母親生前一模一樣！”
我的眼中閃過仇恨，卻也隻是一閃而過。
夫人又再次嘲笑說：“在我們湯家真是耽誤了你那副容顏。是不是該到妓院掛個招牌做花魁呢？啊？”她在我腰間狠狠地擰了一把，“像你母親一樣，響譽秦淮？”
眼淚不爭氣地卟噠卟噠落了下來。
“知兒。下去吧。”老爺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動聲色走下去。
背後還聽到夫人猙獰的聲音：“妓女的孩子也配掉眼淚，長那麼一副臉？呸！”
老爺罵：“無論怎麼說他也是我的骨肉。”
“你的骨肉？怎麼非得找妓女生崽？”
……
十六年來，我聽慣了這些言語。
開始像把刀，刺入心髒。
後來，漸漸變為一種隱藏得很深很深的欲望……
我吸吸氣往小姐閨房裏走。忽然聽到一聲淒苦的撕喊聲。我忙開門進去，頓時捂著嘴。
隻見小姐嘴角滲著血漬，在床上翻滾。
“小……小姐……”我小聲喊她。過去抱住了她，痛哭起來，“小姐……”
小姐顫動的手摸著我的臉頰：“知兒，不要喊……求你。待我沒了最後一口氣在喊人。我……我隻想……”血越來越多。她說得有些氣喘：“就讓我走得清淨些吧……”
她還在斷斷續續說著：“我們不光是主仆，暗地裏我們流著一樣的血。知兒。”
我哭道：“小姐，不要說了。”
她突然問我：“你恨我嗎？”
我很鎮定起來：“不恨。”不會恨死人，何況小姐生前是好人。
“告訴我……”她抓著我的手，“尉忱他愛我嗎？”
他是愛你的。被你母親逼迫這才萬不得已娶了馬家小姐。
她的眼睛裏充滿懇求與希望。
我開口：“男人怎麼會永遠一心一意呢？今天不是馬家小姐也會有別人家小姐。”
“啊……”小姐像是失去重心一樣，軟綿綿垂下頭。
我這才痛哭起來，真心痛哭。有所遺憾。
有丫鬟跑了進來，感到這一幕情景，尖叫起來：“啊！小姐不好了！”
夜幕降臨，燈火撲挲，我感到淒涼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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