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聞言怔住,沒了言語。卻聽張柳燕又笑道:“我跟你不也非親非故嗎?”
小丫頭皺眉,輕聲道:“非親非故?”
“小嵐,你還是不太了解我。越是有人攔著,我豈不就越想去了?”
小丫頭卻不答她話,直問道:“你不說是我姐姐嗎?怎的又要為著不相幹的人拋下我?”
張柳燕聽她氣急了,一笑,道:“我又不是去上刀山,不過去轉一圈兒而已。那裏有個六歲的孩童,跟你一樣沒了娘親,隻隨著年邁的爺爺過活。誰讓我認識他了呢?若不去把他偷出來,隻怕會擱在心裏一輩子。更何況,我惜命得緊……”
未待她說完,小丫頭道:“你隻是可憐我?”
“我以為你精怪得很,這種人最與‘可憐’二字沾不上邊兒,卻偏偏與我意趣甚投。你,也正該了解我才是。”
沉默半晌,小丫頭“哼”地一聲,“你倒是仗義得很。我怎麼一直覺得你應該狡猾怕死呢?”
“這世上總有些矛盾違和的人。偏巧我此時腦子一熱,甚是想當回大俠。”
“你料定你死不了?且不說去找古靈閣麻煩的那起人,便是古靈閣中,隻怕已是對你恨之入骨了。”
“我都說了我惜命得很,此去隻為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待。我已算好了,最不濟重傷,回來找楚真就是了。”
見外麵沒響動,張柳燕拉過把椅子坐下,手肘拄著桌邊,托著腮笑道:“你讓夏姑容守在屋頂了?他前一刻還說要與我同去來著。”
“什麼?”小丫頭甚詫異。
“奇怪呢?人家都比你了解我。”
“他那是不關己事,自然風輕雲淡。你還以為他是為你好了?”
“有句話怎的說來著?‘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你即便攔住了我,讓我安全一時,卻使我落下一輩子的心病夢魘,就是為我好了?”
小丫頭片刻無語,“那你跳上去與他相會然後雙宿雙飛好了,我以為我做得甚對,也要對得起自己的心,絕不開門。”
張柳燕覺得她甚有個性,連連點頭,“小嵐想法甚好。”抬頭看看高高的屋頂,再一想,摸摸自己頭頂,又搖頭道:“撞上去頭皮怪疼的。”又想到了當初南玄墨穿瓦而落時頭發和衣服上的塵土蛛網,拍案吼道:“還怪髒的!你當擱這兒洗一回頭容易呢!”
屋頂的夏姑容實在憋不住了,揭開幾片瓦禁不住笑道:“誰讓你拿頭撞的?何況既知我欲與你同去,你就不會叫我聲兒給你撩開幾塊瓦?何必費這麼多唇舌,耽誤得工夫?隻怕現在都到了。”
張柳燕眨眨眼,兩條小蟲嗑壞了一整個春天,蠢哪!嘴上卻說:“切,又不是飯點兒,耽誤什麼時間?若是那藥下在了水裏,這一天過了一半,怕也來不及了……”
夏姑容見她越說聲音越低,有絲不忍,“也不全怪你。剛我去附近轉了圈兒,見峨嵋青城泰山三派還圍在那兒,他們都有各自的探子,既與前時無異,估計裏頭還未有大事。那慕容清行事向來神秘妥帖,想來不會光天化日下手。”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此番說辭多少有些汙蔑慕容清,但話一出口便成了這樣,他也無奈,隻好甚是瀟灑地心中望天,怪隻怪,慕容清命不好……
張柳燕正欲往上跳,忽地門外響起腳步聲,接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驚鴻姑娘怎的站在門外?”接著一聲驚叫,“怎的將門封了?可是張柳姑娘出了什麼事?”
張柳燕瞥了門口一眼,心說大驚小怪,叫什麼叫,以為叫得好聽呢?
小丫頭也嫌她煩,愣是沒搭理。
張柳燕點點頭,咱家妹子就是有範兒。
那女子訕訕笑道:“這是剛剛有位自稱是幽素令主的姑娘送來的,說是江宮主囑咐張柳姑娘保重,江湖危險,以作防身之用。”顯見得封不封這門於她無礙,她隻是來送東西的,有人收就成。
小丫頭這才打量了她幾眼,將目光定在那白衣上。白地紅邊,那紅邊甚是搶眼。“這是什麼?”
“呦,這可不知了,看著就是件衣裳。許是張柳姑娘能知道?”
張柳燕在裏麵聽得,知道是祖芳給改的衣衫,一時心裏百感交集,卻沒那閑空理出個頭緒。保重?他說得還真委婉。誰不知道那兩個字後的潛台詞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保不保重,與他何幹?
卻忽聽夏姑容在門外道:“是件寶貝。驚鴻姑娘還是將門打開吧,讓她換上這件衣服,也多幾分勝算。”
小丫頭瞪他一眼,“你既是和她一夥兒的,怎的還教我如何趁她忙亂時又輕又快地封上門?你,想看戲?”
夏姑容咳了一聲,“若是真能困住她,豈不更好?”
張柳燕正心想那夏姑容跑得倒快,聽得這話,不禁嘴角抽了抽。送衣服的女子已去,門外二人又說起了這衣服的妙處,立馬招來了杵在窗邊的楚真,雙眼冒光,垂涎欲滴。
小丫頭一個眼泡招呼過去,配上方才張柳燕的傑作,讓楚真刹時甚是可愛。“少打歪主意!她若是有何閃失,你就等我吧。”
“等你作甚?”
“你不說非我不娶嗎?”
楚真一愣,點點頭,當著夏姑容的麵,無甚羞恥之心。
“我讓你等完下半輩子。”
“憑什麼?”
“那藥不是你胡亂給的?”小丫頭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掉,楚真隨之。
夏姑容一笑,三兩下打開門,將衣服拋給張柳燕,“換上吧。”
張柳燕心想穿上它到底便宜些,雖說緣斯說咱百毒不侵,但畢竟沒試過不是?且內裏不侵,不代表外頭也不侵啊,要是哪個混蛋拿毒水兒噴咱咋辦?
當下抬頭道:“好,你出去。”
“為何?”
張柳燕臉一紅,“我換衣服。”
“你萬一自己跑了怎麼辦?反正又不是都脫了,我關了門,你換就是。我背著你不就行了?”
張柳燕一拳招呼上去,卻被他輕巧接過。“要不你去床上換,把簾子放下來。”
張柳燕覺得楚真的武功原來很不咋地。
張柳燕覺得楚真原來還不是最可恥的。
夏姑容放開她轉身去關門。過了好一會兒,“你可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