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夜沉默許久,終是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伸手將地圖奉上,“魔族王治君守,皇尊現世,君自當謹遵皇命。”
他表態,葉錦繡自當也需要表態。
雖然不願意總是強調,但對蒼夜這句最終的表態,還是需要回上一句,她說:“我既承魔皇之位,便是魔皇之尊,我心裏清楚。”
最令人鬱悶的是,就是她心裏清楚,別人卻始終懷疑她不清楚,一遍遍表態,實在令人煩厭,葉錦繡冷冷陳述:“這是我最後一次表態,我是魔,天魔皇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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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繡還沒趕到折岸江,遙遙就看見衝天而起的波濤,偌大寬闊的江麵,目之所及,竟是沒有一處平波。
好在,這江處魔域邊緣,並不適合凡人生存,故而眼下這一仗,也沒有傷及太多的無辜,可憐的隻是江中的魚蝦蟹螺。
江岸邊遠處,站了一溜從動蕩江底逃出來的生物,長的半人不人,各有特色,此刻正各顯神通架著防禦,圍觀罪神兩皇交戰。
還真是膽子大的不怕死。
若非這江岸邊有神幕如牆,阻擋保護著他們戰鬥的殺傷範圍,光是餘波,就夠送它們灰飛煙滅了。
葉錦繡是魔,不能入他神幕。
她卻張起魔皇結界,直直的衝了進去,勢都沒緩,直接擋在血魔麵前,攔了他再度出招去攻,也硬生生擋住了神皇的再一度來襲,清冷空靈的聲音響遍江麵:“故人久見,坐下喝杯久違的茶,才是正確的會麵方式,兩位何不暫停相殺,與我談上一局共生?”
與魔談共生?
太微看著她的背影在前,手中帝詔神槍收斂殺勢,血光亦同微斂,“孤皇沒有意見,端看對麵神君願不願意了。”
戰勢在這一瞬間戛然而頓。
對麵男人一身金黃戰甲,臨風而立,頂天立地的身姿,高束的銀發渲滿了凜然。
他身後是九天晨曦般的光翼,
戴著天鑄的盔冠,露一雙眼睛。
手中長刀鋒芒無雙,犀利到不能直視,一如,他的眼神,仿佛看得穿天地。
戰鬥形態下的蘇池,天賜盛寵,上天仿佛把最好的都給了他,光是站在那兒,就擁有整個大荒,最頂級的光明。
這樣的蘇池,葉錦繡從未見過。
她跟了他幾千年,夢裏夢外,縱是那年她拚盡全力的孽海沉封之戰,他也不曾顯露半分,連九劫,都不曾被她逼出過。
很疼,來自眼睛的刺痛。
不知是九劫的刀鋒刺眼,還是他的光明神威太盛,這種不適甚至影響了神識。
葉錦繡努力不在他的睥睨下低頭,抗下神識無形的壓迫,紅唇微揚,落落大方:“神君尊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神君看在一麵之緣的份兒上,體諒在下眼疾初愈,將神威與刀鋒,收斂一二?”
“見不得神威?”他問,手上刀鋒偏轉,幻化消失,戰鬥形態隨之褪去,神威卻是不斂反盛,一步步淩空逼近:“見不得神威?”
他重複,銀發絲絲,如能勒命。
葉錦繡終究選擇了坦然,在他漸行漸近的光明下,寸寸褪去了人形的偽裝,墨藍的長發與夜同色,暗輝幽深的魔瞳,連長角都隱藏不住,生生被逼的現了形。
他在她拉住身邊血魔的時候,緩緩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薄唇輕啟,滿是讓人讀不懂的寒涼,“本君不識,那個會以千葉菩提,代替諸佛令的盲女,竟是魔域之主,天之魔皇。”
很失望吧?
就因為她沒有讓般若寺碑林供空塔,還用超值的千葉菩提代替了諸佛令,他就認為她是心存一線善念,是那種可度之魔?
可惜是個魔族。
可惜那時沒有殺掉。
葉錦繡不想深想他會感到的可惜是哪一種,隻一刻,坦然中生出幾分釋然,微微的笑著:“往昔不可憶,往日不必追,從前是誰不重要,隨時光向前,才是天之正途。”
“你認為如此,本君就不必殺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