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爭黨見新舊暗哄 行新政母子生嫌(1 / 3)

卻說德國兵艦突入膠州灣內,占據炮台,驚報傳至總理衙門,總署辦事人員,都異常驚愕,忙派員去問德使海靖。海靖提出六條要約,大致是將膠州灣四周百裏,租與德國,限期九十九年。何不湊成一百年?還要把膠州至濟南府的鐵路,歸他建築,路旁百裏的礦山,歸他開采。若有半語不從,立刻要奪山東省。看官!你想中國的海軍,已化為烏有,陸軍又一蹶不振,赤手空拳,無可打仗,除奉令承教外,還有何策?隻好一律照允。但膠州灣的地方,照中俄密約,已允租與俄國,此番又轉給德人,俄使自然不肯甘休,急向總署詰問。總署無詞可答,奈何奈何!好似啞子吃黃連,說不盡的苦楚。虧得李伯爺一場老臉,出去抵擋,把膠州灣一處,換了旅順、大連灣二處,還算是中國便宜,租期二十五年,與德國相較,少了七十四年,這才是中國的真便宜,可惜不好算數。準他建築炮台,並展長西伯利亞路線,通過滿洲,直到旅順為終點,才算了結。

總署人員,因俄德交涉,已經議妥,方想休息數天,飲酒看戲,挾妓鬥牌,不意英使又來了一個照會,略說:德國租了膠州灣,俄國租了旅順、大連灣,如何我國終沒有租地?難道貴國不記得從前約章,有“利益均沾”四字麼?可見從前約文,都有伏筆,苦在中國不懂,鑄成大錯。總署不好回駁,隻得仍請這位李伯爺,與英使商議。英使索租威海衛,並要拓九龍司租界。九龍司在廣東海口,北京和約,割界英國,英人屢思展拓租界,苦無相當機會,此次適得要挾地步,遂與威海衛一同索租。李鴻章允展九龍租界,拒絕威海衛。兩下爭論多時,英使拍案道:“貴國何故將旅順、大連灣租與俄人?膠州灣租與德國?俄德據了這數處地方,儲兵蓄械,一旦南下,是要侵占長江的範圍。長江一帶,是我國通商的勢力圈,若被他侵占,還當了得。所以我國索租威海衛,防他南來,並非我國硬要租借這地。”鴻章還要辯論,英使怫然起座道:“你若能索還旅順、大連灣、膠州灣三處,我國不但不租威海衛,連九龍司也奉還中國。如若不能,休要固執!”言畢,碧眼驟張,虯髯倒豎,簡直是要開仗的情形。比馬關議約,還要難受。鴻章無可奈何,結果是唯唯聽命。前日英名,而今安在。威海衛租期,照俄國旅順、大連灣二處。九龍司展拓租界,照德國租膠州灣年限,這都是光緒二十四年的事情。

翌年,廣州附近,突有法國兵官,被中國人民戕害,法人效德國故智,把兵艦闖進廣州灣,安然占踞。總理衙門料知無力挽回,樂得客氣,與法使訂約,將廣州灣租與法國,限期如德租膠澳例。國恥重重,何時一灑。

俄德英法都得了中國的良港,頓時惹起歐美各國的觀感,歐洲南麵的意大利國,無緣無故,也來索租浙江的三門灣,總署這番倒強硬起來,簡直不允。意大利國總算顧全友誼,不願硬索。廷臣以各國紛索海口,不如自己一律開放,索性給各國通商,還可彼此牽製,免生覬覦,雖非上策,卻不失為下策。乃自把直隸省的秦皇島,江蘇省的吳淞口,福建省的三都澳,盡行開埠。各國見海口盡辟,無從要索,才算罷休。自此以後,中國腐敗的情狀,統已揭露,朝野排外的氣焰,索然俱盡,且漸漸變成媚外風氣。外國僑民,勢力益張,華民與有交涉,不論曲直,官府總是袒護洋人。鬱極思奮,憤極思通,中國從此多事了。暗為拳匪伏線。

且說光緒帝親政,已是數年,這數年內喪師失地,一言難盡。光緒帝很是不樂,默念衰弱至此,非亟思變法不可。隻朝臣多是守舊,一般頑固的官員,恐怕朝廷變法,必要另換一種人物,自己祿位不能保住,因此百計營謀,私賄李蓮英,托他在太後前極力轉圜,不可令皇上變法。太後因中日一役,多是皇帝主張,未經慈命,輕開戰釁,弄得六旬萬壽的盛典,半途打消,未免生恨;又經寵監李蓮英,從旁攛掇,遂與皇帝暗生嫌隙。隻是外有恭王奕,再出為軍機大臣領袖,老成穩練,內有慈禧後妹子醇王福晉,係光緒帝生母,至親骨肉,密為調停,所以宮闈裏麵,還沒有意外變動。光緒二十四年二月,恭王得了心肺病,逐日加重,太後率光緒帝視疾,前後三次,又命禦醫診治,統是沒效。四月初旬,病歿邸中,遺折是規勸皇上應澄清仕途,整練陸軍;又言一切大政,須遵太後意旨,方可舉行。恭王雖亦阿附太後,然心地尚稱明白,遺折勸光緒帝遵奉慈命,亦是地位使然。若恭王尚存,戊戍之變,庚子之亂,當可不作。太後特降懿旨,臨邸奠輟,賜諡曰忠,入祀賢良祠,即令恭王孫溥偉承襲親王。光緒帝亦隨附一諭,命臣下當效法恭王竭盡忠悃。懿旨在前,太後之有權可知。但天下事福不雙行,禍不單至,醇王福晉又生成一不起的病症,纏綿床褥,服藥無靈,竟爾溘逝。慈禧後未免傷心,光緒帝尤為悲慟,外失賢輔,內喪慈母,從此光緒帝勢成孤立,內外沒有關切的親人。

當時軍機處重要人才,一個是禮親王世鐸,一個是刑部尚書剛毅,一個是禮部尚書廖壽豐,一個是戶部尚書翁同龢。這四個軍機大臣內,剛毅最是頑固,翁同龢要算維新。剛毅在刑部時,與諸司員閑談,稱皋陶為舜王爺,駕前刑部尚書皋大夫,“陶”本讀如“遙”,他卻仍讀本音;每遇案牘中有“庾斃”字樣,常提筆改“瘦”字,反叱司員目不識丁;到了入值軍機,閱四川奏報剿辦番夷一折,內有‘追奔逐北’一語,連說川督糊塗,擬請傳旨申斥。適翁同龢在旁,問他何故?他道:“‘追奔逐北’一語,定是‘逐奔追比’四字誤寫。”翁同龢仍茫然不解。他又說道:“人人稱你能文,如何這語還沒有悟到?逆夷奔逃,逐去捕住,追比他往時劫掠的財物,方是不錯。若作逐北字樣,難道逃奔的逆夷,不好向東西南三麵,一定要向北麼?”講的有理,我倒很佩服他。翁不禁失笑,勉強忍住,替他解明古義。他尚搖頭不信,隻不去奏請。算他知幾。

翁同龢係光緒帝師傅,帝五歲時,翁即入宮。他本是江蘇省常熟縣人,江蘇係近世人文薈萃的地方,翁又學問淹博,看了迂疏愚蠢的滿員,好似眼中釘,滿員遂與翁有隙。光緒二十年,翁曾奏參軍機孫毓汶等,經光緒帝準奏,罷斥孫毓汶,此外亦有數人免職,遂將翁補入軍機。還有李鴻藻,潘祖蔭二人,亦同時補入。李鴻藻係直隸人,與同治帝師傅徐桐友善。兩人為北派領袖,素主守舊。潘祖蔭亦江蘇人,與翁同龢友善,為南派翹楚,素主維新。兩派同直軍機,互爭勢力。守舊派聯結太後,維新派聯結皇帝。於是李黨翁黨的名目,變稱後黨帝黨。後黨又渾名老母班,帝黨渾名小孩班。門戶紛爭,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