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懿旨:我朝自開國以來,列聖相承,謨烈昭垂,無不因時損益,著為憲典。現在各國交通,政治法度,皆有彼此相因之勢,而我國政令,積久相仍,日處阽危,憂患迫切,非廣求智識,更訂法製,上無以承祖宗締造之心,下無以慰臣庶治平之望,是以前簡派大臣分赴各國,考察政治。現載澤等回國陳奏,皆以國勢不振,實由於上下相睽,內外隔閡,官不知所以保民,民不知所以護國。而各國之所以富強者,實由於實行憲法,取決公論,君民一體,呼吸相通,博采眾長,明定權限,以及籌備財用,經畫政務,無不公之於黎庶。又兼各國相師,變通盡利,政通民和,有由來矣。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製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積弊,明定責成,必從官製入手。亟應先將官製分別議定,次第更張,並將各項法律,詳慎厘訂,而又廣興教育,清理財政,整頓武備,普設巡警,使紳民明悉國政,以預備立憲基礎。著內外臣工切實振興,力求成效,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視進步之遲速,定期限之遠近。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發憤為學,各明忠君愛國之義,合群進化之理,勿以私見害公益,勿以小忿敗大謀,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預備立憲國民之資格,有厚望焉!欽此。
這篇諭旨,在清廷以為空前絕後的政策,其實紙上空談,連實行的期限,尚且未定,已可見慈禧後的粉飾手段了。當下派載澤等編纂新官製,停捐例,禁鴉片,創設政務處及編製館等,似乎銳意維新,不涉空衍。並命慶親王奕劻為總核大臣,這慶親王仰承慈眷,把懿旨格外凜遵,不到幾日,就將京內外官製,核定崖略,具折奏陳:徒改官製,擺成一個空架子,究於國家何益?內閣軍機處,暫仍舊貫,把六部改作十一部,首外務部,次吏部,次民政部,次度支部,次禮部,次學部,次陸軍部,次法部,次農工商部,次郵傳部,次理藩部,每部設尚書一員,侍郎二員,不分滿漢,都察院改為都禦史一員,副都禦史二員,大理寺改為大理院,太常光祿鴻臚三寺,並入禮部,國子監並入學部,太仆寺並入陸軍部,這算是京內官製的改革。各省督撫下,設布政、提法、提學三司,交涉紛繁的省份,增交涉使,有鹽省份,仍留鹽法使,或鹽法道與鹽茶道,東三省設民政、度支兩使,代布政使職任。又裁撤分巡分守各道,添設巡警勸業二道,分設審判廳,增易佐治員,這算是外省官製的改革。換湯不換藥,何足醫國。官製粗定,複開憲政編查館,建資政院,中央立統計處,外省立調查局,並派汪大燮、於式枚、達壽三大臣,分赴英德日三國考察憲法。正在忙碌時候,忽報革命黨人趙聲肇亂萍鄉,清政府方道是宣布立憲,可以抵製革命,誰知革命黨仍舊橫行,免不得意外憂慮。嗣聞萍鄉縣已經嚴防,黨人無從侵入,有幾個已拿下了,有幾個已槍斃了,隻主張起事的趙聲,恰遠颺得脫,遍索無著。有人查得趙聲履曆,乃是江蘇丹徒人,表字伯先,係南洋陸師學堂第一次畢業生,與吳樾很是投契。吳樾未死的時候,曾遺書趙聲,有“君為其難,我為其易”的密約。趙聲也有贈吳的詩章,小子曾記得二絕雲:
淮南自古多英傑,山水而今尚有靈。
相見塵襟一瀟灑,晚風吹雨大行青。
一腔熱血千行淚,慷慨淋漓為我言。
大好頭顱拚一擲,太空追攫國民魂。
清廷聞萍鄉已靖,又漸漸放心,不意禦史趙啟霖,平白地上了一折,竟參劾黑龍江署撫段芝貴,連及農工商部尚書載振,又惹起一番公案來,看官欲明底細,請向下回再閱。
光緒之季,清室已不可為矣。外則列強環伺,以遼東發祥地,坐視日俄之交爭而不能止,西藏服屬二百年,又被英人染指,剝喪主權。外交之失敗,已不堪問。內則黨人蜂起,昌言革命,紛紛起事,前仆後繼,子房之椎,勝廣之竿,皆內潰之朕兆。內外交迫,不亡可待?清廷即急起圖治,實行立憲,亦恐未足固國本,樹國防,況徒憑五大臣之考察,數月間之遊曆,襲取各國皮毛,而即謂吾國立憲,已十得八九,不暇他求,其誰信之?本回依事直書,而夾縫中屢寓貶筆,是固所謂皮裏陽秋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