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戀(袁朗)1988年某軍區總院
人若真能轉世,
世間若真有輪回,
那麼,我愛,我們前生曾經是什麼?
你若曾是江南采蓮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錯過的那一朵。
你若曾是那個逃學的頑童,
我必是從你袋中掉落的那顆嶄新的彈珠,
在路旁草叢裏,目送你毫不知情地遠去。
你若曾是麵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
焚燒著,陪伴過你一段靜穆的時光。
因此,今生相逢,
總覺得有些前緣未盡,
卻又很恍惚,
無法仔細地去分辨,
無法一一地向你說出。
——《前緣》席慕容
依然是那個夢——
古老的林中百合蒼白,皓月淩空,灑下帶淚的月華,一點點淡青、一片片銀白,映照著遠處那道忽明忽暗的身影。她不顧一切的向他奔去,眼中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垂落,帶著不可名狀的心傷。
他就那樣靜靜的守候在那裏,如白楊般挺立,仿佛已等待了她亙古的歲月,從未稍離。他伸手撫過她濕漉的花容,海一般深邃的眸中倒影著雲間的月華。指間的銀戒在月照下閃耀著迷離的光芒,他的麵容清晰起來,竟是一張再也熟識不過的臉——袁朗……
藍玥悠然轉醒,分明感到真的有人撫過她的臉頰。她倏然睜眸,方才出現在夢中的那張俊朗的麵容竟然就在咫尺處。一時間她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真。他修長的指尖滑過她濕潤的眼角,低啞的聲音如渾厚的大提琴般:“怎麼哭了?”
藍玥慌忙捂住紅腫的雙眼,羞道:“別看。”
袁朗莞爾而笑,好奇的問:“做什麼夢了?”
藍玥的臉上飛起一道紅暈,細聲說:“你……”
袁朗蹙眉道:“難道你還在糾結那點破事,院裏不都不追究了嘛!”由於他的堅持,那起醫療事故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除了一份深刻檢查,藍玥幾乎沒受到任何懲罰。
藍玥搖搖頭,並不想解釋,反問道:“你睡覺時會做夢嗎?”
袁朗點頭說:“會,經常做。”
藍玥托著下頜好奇的問:“你通常會夢些什麼?”
袁朗想了想,答:“一些發生過的事和遇見過的人,有句話不是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藍玥繼續追問:“除此之外呢?有沒有比較特別的讓你難忘的夢?”
袁朗一頓,瞥了她一眼,才答:“戰爭,真正的戰爭,殺人與被殺……”
藍玥無語,男人就是男人,連做個夢都那麼血腥,她撇撇嘴說:“那還不是你平日訓練演習的縮影,把身邊的人當作假想敵了吧!”
袁朗深鎖著眉頭解釋:“不,是很真實的戰鬥,那畫麵那裝束都是不曾經曆過的,至於敵人,應該是小日本鬼子吧!”
藍玥故作推崇的說:“原來閣下是抗日英魂轉世,敬佩敬佩!”
袁朗白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要問的,我說了你又不信。”他象孩子般賭著氣說,“我餓了!”
藍玥噗嗤一笑,安撫道:“好啦,是我錯了行不!想吃什麼?”
“雞湯麵!”袁朗故意刁難道,“必須是你親手做的。”話說,自從轉回軍區總院那天他吃過她料理的謝罪宴之後,就連做夢都在懷念那個醇香的味道。
“是!”藍玥對他俏皮的敬了個軍禮,玩笑道:“我向首長請一個小時的假。”
“我給你兩個小時,”袁朗憐惜的望著她眼底的黑眼圈,溫柔的命令,“你弄兩份,你也吃一份。”
某種甜蜜的滋味在藍玥心底化開,她對著他嫵媚的笑著,說:“那你好好休息,待會我讓玲子來照看你。”
袁朗不屑的嚷著:“行了行了,難不成還要給我雇個奶媽?不就是個闌尾炎手術,有必要二十四小時看著嗎?搞得跟禁閉似的。”
藍玥堅持道:“不行,這是我欠你的。”言畢走人,留他獨自在那兒吹胡子瞪眼。
不一會兒,玲子護士果然領命前來,“今天感覺好點了嗎?”她笑著打招呼。
袁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全神貫注著手中的電玩——俄羅斯方塊。
他的無視讓玲子有些失望,“那是小藍的手掌機吧!”她再接再厲,試圖吸引他的注意,“你們這些高幹子女,總能弄到這些新奇的玩意。”
袁朗抽空瞄了她一眼,問:“你們?”
“小藍她父親可是市衛生局局長。”玲子有些豔羨的說著,她走近幾步,試探到:“聽說你父親也是部隊高官?難怪你們連長待你那麼好!”
袁朗輕嗤了一聲,對這種無聊的臆測頗為不屑。
見他不搭腔,玲子隻好再換個話題:“這次的事故,你真的不怪小藍?”
袁朗反問:“你希望我追究嗎?”
“不是,我想說的是,”玲子猶豫了半響,決定還是據實已告,“忘記給你打麻藥的那個人,其實,其實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