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站在一邊，聽著他們在交談。
“哎，聽說再過幾月就是佛誕，皇上要在棲霞寺舉行華嚴會，祈求佛祖福澤天下，消災彌難，不但禮請法師說教論道，還要親自請華光大師開壇說法呢。到時可一定要早早趕去，要是晚了到不了跟前，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沾沾他的福氣了。”
一個農人跟旁邊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說道。
看那長衫男子，應該是讀書認字之人，他本對旁邊的農夫漁樵不甚搭理，麵上頗有倨傲之色，但聽那農人提起這個，麵色稍緩。
“華光大師可不是一般凡人，他智慧當今第一，無人能出其右，有幸聽他講過佛法的人，如醍醐灌頂，無不深受感化，到時他開壇說法，城中上至皇親國戚，下到巨賈富商，誰不爭相趕去？你還想到他跟前沾福氣？能遠遠站著看他一眼莊嚴寶相，聽他舌燦蓮花，就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邊上的幾人紛紛點頭稱是，那農人有些羞赧，摸了摸後腦，自己嘿嘿笑了起來。
我的身邊，恰巧站了一個村婦，四十左右年紀，麵皮甚黑，手上提了一個竹籃，上麵用麵巾覆蓋，一眼望去，從邊角露出的地方，可以看到香燭的竹腳。
她大早趕來，應該是特意到城中寺廟，燒香或是還願。
我心中一動，便轉向那村婦，向她行了一禮，那村婦急忙避過，口中連連稱著“不敢”。
“大嫂，我初來貴地，不知城裏可否有什麼女觀之類的地方，可暫時容我棲身？”
我麵帶微笑，向她詢問。
從昨晚化為人形開始到現在，除了在西玄山中喝了幾口山水，我就沒有吃過別的東西，但是很奇怪，經過一夜的奔波跋涉，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腹中過度饑餓之感，我想這是因我的花體所致。
果腹問題雖然不大，但是，此刻我身無分文，如果不繼續充當道姑，不找到一處暫時的棲身之所，那我就要真的以天為瓦，以地為廬了。
我想，既然這是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那麼，像金陵這樣的皇城，城中除了寺院和道人的觀宇，也必定有女道士的修煉之所。
果然，那村婦笑道：“女真人有禮了，你問這女觀，城中倒確實有一處，就在那南象山腳，裏麵就有像你這樣的女真人，隻是香火不甚旺盛。這女道觀和我要去的棲霞寺正好同路，你可以跟著我去。”
我大喜，對她再次稽首為禮。
太陽已經出來，四周田野裏的霧氣也慢慢地開始消散了。
這時，城門吱吱呀呀地緩緩被打開了，身穿軍服的城卒站在了城門口的兩邊，開始放行進出。
見門已打開，城外越聚越多的鄉民急急忙忙中斷自己的談話，挑擔背簍，搶著排隊，趕著要進城做個早生意。
我默默排在了那村婦的身後，因為出家打扮，所以城卒並未細看，隻是掃了我一眼，便放行了。
進入城中，我跟著村婦，沿著鋪了菱紋磚墁的街道行進，雖然天色尚早，但主街上，掛了各種各樣招牌幌子的店門早已大開，人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了。
那村婦很是健談，一路行來，我便知道她家媳婦去年到棲霞寺還願求子，上月果然生了個胖小子，她此次便是特意一大早趕了二十多裏的路，要去寺裏還願上香。
“棲霞寺裏有華光法師，真的是塊寶地，靈驗得很啊。”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滿是崇拜。
一早就兩次聽到了華光法師的名字，我不禁有些好奇，這位法師到底何許人也，為何會受到這樣的崇拜，既然開始那位長衫男子推他智慧當世第一，想來應該是上了年紀，精通佛法的得道高僧。
跟著那村婦又走了約莫十來裏路，身邊行人漸稀，車馬零落，與城外相仿的黃泥大道兩旁，房舍也幾乎看不見了，過了一個茶寮，這才看到前麵山麓腳下的河邊，路口分成枝椏岔道，一左一右，各自繼續向前蛇形蜿蜒。
那村婦停在這裏，對我說：
“女真人，左邊靠河的路是通棲霞寺的，右邊的，就是你要去的南象山。”
我真心實意地再次謝過她，便朝著右邊獨自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