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1 / 2)

我曾經跟林詡說起過我家鄉的風物景致。她去過很多國家,可是偏偏對國內的一些地方不甚了解,尤其是對西南邊的城市。我抑揚頓挫的給她讀李白的蜀道難,再說起青石板鋪就的路和一眼望不到頭的竹海,說起西南的小城市的別致景致,她都認真聽著,眼底流露出某種興致,再凝著眉頭想了想,才說,我很想去的。

願望是美好的,不過從始至終,林詡也沒有機會去我家。寒假肯定不行;五一,十一的時間太短,且遊人多,不可能看到什麼真正好的風景;然後隻剩下暑假了。大一的暑假我和林詡是在學校裏渡過的;大二的暑假可不能再浪費了,中期考試一過,我就盤算好了一切,我興衝衝的告訴林詡我的計劃,她搖了搖頭,說:“我暑假大概要去美國一段時間,你帶杜越遠回去吧。”

我悶悶的想笑,結果擠出一絲難聽到極點的幹癟癟的聲音:“他怎麼會跟我去我們家呢,我都不敢跟他提這事。”

我跟杜越遠交往了快半年,可實質上並無太多進展。雖然人人都知道我們在談戀愛,可實際上,隻有我才清楚我們的關係絕對不正常。我們牽手很少,幾乎沒有擁抱,接吻什麼就談不上。我起初還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可是後來漸漸覺得不是滋味。下晚自習後他有時送我回來,在宿舍門口總能看到一對一對的情侶擁抱接吻,我看得麵紅耳赤,杜越遠卻沒事人似的,表情不改,仿佛那些情侶們是折射率為1的真空。

既然他不主動,那我也隻有主動一點。雖然是這麼想的,不過我是典型的有色心沒色膽,即便那個男生是我的男朋友。唯一的一次,我鼓足勇氣墊起腳尖,極度小心謹慎的湊過去,嘴唇離他的唇隻有幾厘米的距離時,終於退縮回去。離得近了,就能看到杜越遠直起了腰,眼神忽然不對。他一慣站的很直,跟我說話的時候會微微彎下腰,從來不例外,除了這次。他以含蓄的方式,躲開了。

我沮喪了好幾天,終於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杜越遠莫非並不喜歡我?

現在回頭看那時發生的一切,才發現自己真是蠢得厲害。這樣清楚不過一目了然的事情,我那時候偏偏不明白。一個男生不願意吻你,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可那時候,我還是存著僥幸心理。我想,可能他愛我沒有我愛他那麼深罷了。我並不是差勁的女孩,我漂亮,我成績很不錯,我活潑開朗,杜越遠身邊的女孩子比我優秀的並沒有幾個。不然他當時為什麼要答應做我的男朋友?雖然他開口之前遲疑了很久,可是他最終還是說“好啊。文簡,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言猶在耳,在我腦子裏響起來的時候依然震得我鼓膜發麻。

不著急,我想,不著急,我可以等他全心全意的愛上我,他現在就在我身邊,我還期盼什麼呢?

暑假來臨的時候,杜越遠被老師選入了建築設計比賽小組;我的本意是在學校陪著他,不過剛剛放假的第二天,我就接到家裏的電話,說奶奶病危。爸爸在電話那頭語氣嚴肅極了,嚇得我魂不守舍。

正是放暑假的時候,回家的火車票和機票都非常難買,我打了好幾個個電話都沒訂到票,極度擔心著奶奶的病情,又被訂票處那人的態度嘔得在寢室團團轉,正絕望的不知如何是好時林詡推門而入,遞給我一張機票。

她看著我,說:“我找了我爸爸幫忙。”

我感激涕零的抱著她,就恨不得以身相許,一迭聲的道謝:“親愛的阿詡,你真是太好了。大恩不言謝,我回來時再感謝你。”

那天杜越遠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我也不可能等他,最後交待林詡:“你幫我告訴杜越遠一聲,說我不能留在學校陪他了。”

“嗯。”林詡如是回答了一句。

結果一回去就是整整三個月。奶奶得了再生障礙性貧血,在病床上熬了一個多月,終於油盡燈枯。七歲以前,我和表姐都是在奶奶家長大的,跟奶奶感情很深。她生病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幹了。看著伯父抱著奶奶的骨灰緩緩從火葬場裏一步一步挪動腳步出來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昏了過去,然後也大病了一場。病好了再回學校,已經是九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