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徒弟(1 / 1)

前麵的路兩旁出現了成排的梧桐樹,大片大片的葉子隨風起舞,劃過行人,落得地上厚厚的,像鋪上了一層色彩斑瀾的棕黃色地毯。行人踩在葉子上,發出惱人的沙沙聲,清秋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仰頭望了一眼,城門那塊大牌匾上刻著三個大字:龍陽城。

果然就是這裏!

她激動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正要加快步子進城,不經意地側目,卻被一個長衫少年身吸引住了,他長著方臉大眼,皮膚白淨,濃眉大眼,不算太帥,卻那麼地與眾不同。

隻見他背靠在城牆上,坐下一把竹椅,手上一卷舊書,看得專注,路人的談笑聲,小販的喲喝聲,車輪輾過青石板的咕嚕聲……一切都跟他無關,他坐了那兒許久,連姿勢也未曾變過。

清秋怔怔地望著他,目光落到那本書上,“咦——那不是易書上的那副圖嗎?”她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這本不是件好笑的事,隻是清秋不懂,她誤以為《易經》是三教九流的書籍,江湖術士用來混吃混喝用,上不了台麵。沒想到他身為官府中人,視若珍寶,看得入迷,便莫名地覺得好笑。想不到,這一笑卻惹上了麻煩。

少年似乎聽到了,皺起眉頭,將書輕輕地放在大腿上,抬頭注視著她,眼中泛起一抹怒氣,她頓覺不妙。

“你——過來!”他指著她,冷不防吐出一句。

這世上有一種人,自以為很了不起,對別人指手畫腳,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應該聽他似的,這樣的人應該稱之為“狂傲”吧?

清秋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那話雖聽見了,人卻沒有動。

“好吧!”他往後揮了揮手。

清秋依然不想動,可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邊移,因為,有兩個官差飛快地跑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筆直地拖了過去。

“你笑什麼?”他瞪著她問。

清秋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驀地發現他左手失去了半截食指,這本是個不起眼的細節,可是,她忽然意識到他可能誤會自己在嘲笑他,不由地一驚。

看上去,他是一個不大愛講理的人,官府的人不講理起來最要命。要是說沒有,他認為是狡辯,如果直接承認,那就是找死!

清秋思索片刻,把嘴閉緊了,這個時候,沉默比說錯話好。

“看你是外鄉人,打哪兒來的呀?”少年板起麵孔,打著官腔問。纖長的手握著那本書,半截食指輕輕地彈著頁麵,發出規律的“啪啪”聲。

清秋的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本書,上麵畫著兩副圖,黑點和白圈有規律擺成兩個矩形,這圖案她見過,就在那本《不易天機》上,名為“河圖洛書“,圖形下麵配有一行小字: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她忽然發現那張圖有點問題,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拿,指尖還未觸及,少年將書一撤,不屑地道:“看什麼,你又不懂!”

“這……我好像有點懂。”清秋認真地說,指著那頁上的河圖說,“這圖似乎印錯了……”

少年麵色一沉,拿到眼前仔細瞅了半晌,疑惑地問:“你說的是哪裏?”

“一與六共宗居北方,二與七為朋居南方,這上麵的六點,似乎少了一點……”清秋指著那圖上的白圈說。

少年用手指數了半天,方恍然大悟,饒有興趣地問:“咦,想不到你年紀紀輕輕,竟學過易經?那你可知道這八卦如何從這圖上推衍出來?”

清秋不是一個詩書滿腹,才華橫溢的人,唯一的優點是記性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老君給的書,通俗易懂,雖然有些字還不認識,但她卻能從頭到尾一字不差的背下來,知道大略的意思。

她故作鎮靜的樣子道:“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大略是從這數理上推衍出來的,從數上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理上講便是陽陰相生,陰極必陽,陽極必陰……”

少年的眼睛亮了,還沒等她說完,激動地站了起來,抱拳大聲問:“姑娘,可願收我為徒麼?”

清秋愣了一下,眯著眼望著他,猜不透這家夥倒底是怎麼回事,就在剛才還板著麵孔,像是審犯人似的高高在上,轉眼間卻畢恭畢敬地想做自己的徒弟。

清秋言不由衷地答道:“好!好!”

“師父,您初來此時,人生地不熟,那我就跟你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姓樸,名淘,家住在城西橫街東頭,現在這龍陽城縣衙當師爺,我家裏還有……”少年旁若無人,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起來。

清秋耐著性子聽了半天,忍不住插嘴打斷他的話,小聲問:“那麼,我可以走了嗎?”

樸淘怔住了,訥訥地道:“當然,可是,我還沒說……”

“那好,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清秋不想再聽他廢話,轉身頭也不回就往城裏走,耳畔依稀傳來他的喊聲,她非但沒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唯恐他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