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天,希落開始暫住在千琉家,她始終不知道莫雪辰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本來在學校裏,他們之間就很少有交集。
所以,直到醫院對莫雪辰下了病危通知書之後,希落才終於接到了莫爸爸的電話。
那一個午後,她站在學校的走道上,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可淹沒她的冰冷恐懼卻像潮水那樣呼嘯而至,幾乎將她溺斃,無法繼續呼吸。
依稀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背著一身豔麗的霞光,哽咽著對她恨聲說道——
“我討厭你!最討厭你!”
心痛的就像那個時候一樣,錐心剜骨,卻口不能言,喊不出疼。
在她曾經貧瘠陰仄的世界裏,他是唯一的一抹純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被汙染,為此她可以費盡那個年齡所能攻於的全部心計,隻為保護他遠離陰暗。
七歲的時候她就發誓,如果有些壞事一定要有人做,那麼就由她來動手,她的弟弟一定會是最幹淨的少年,她永遠不會讓他的雙手,沾上任何肮髒的事情。
她隻希望他可以在陽光之下長大。
長成最光芒萬丈的少年。
然後她就可以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偷偷的為他驕傲。
可是現在——
病危……
他竟然病危……
而她,毫不知情。
醫院。
希落一直憎惡醫院這樣的地方,病人們總是愁容滿麵,臉色大多就像剛刷過的牆,死灰一般的顏色,了無生氣。
可是今天,她卻待在這裏再不願離開。
“你來幹什麼?!”
原本精神恍惚的莫母一見希落,情緒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她似乎想要衝到希落麵前,卻被莫父拽住了手臂。
“為什麼你一定要攪進我們的生活?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哭得聲音沙啞,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她,竟把全部過錯歸結到了希落的身上——如果不是希落如此神秘的和莫父接觸,她又怎麼會誤會!
“她是傷心過度了……”莫父神色黯然地對希落說道,他用力把妻子拉回懷中,“請你不要介意……”
“她沒得說錯,是我的過錯。”
希落的背脊挺得很直,像是一放鬆自己就會崩潰那樣繃直著身體,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我錯在讓他離開我身邊,我錯在把他錯交給你們。”
“我以為你們會愛護好他的……”
“可是你們……殺了他……”
“你怎麼敢這麼說!”莫母哭紅了雙眼,她試圖去拉扯希落,可是莫父阻止了她,但她不甘的掙紮著,用力曲張著手指——
“不!我不許你去看他!”
“我知道你急著要找一個人來怨恨,這樣你才能有勇氣活下去……”希落冷眼直視著莫母,“但不要對著我,因為你沒資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的野蠻。”
“你若不讓我見他,我會報警的。”
“不——”驚慌的莫父向她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別這樣,希落,求你……”
“你就是想從我身邊搶走他!”
莫母聲嘶力竭,不知是對希落,亦或是在對上帝哭喊,“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怎麼能把他交給我們之後再奪他!你怎麼能在我們那麼愛他之後再搶走他……!”
而莫父隻是摟緊著她,即使神色哀戚,但他的手臂卻依舊有力的,堅定的摟緊著他的妻子。
希落驀然間有些心酸。
即使那個女人犯下多不可饒恕的罪責都好,依舊有人站在她身邊,即使被她傷害過,也依舊願意,站在她身邊。
而自己呢……
她仰起臉,不讓眼淚落下來。
現在還沒到哭的時候。
她告訴自己,然後,她越過那對傷心的父母身邊,走進了莫雪辰的病房。
希落一直認為經過那麼多年,她的眼淚已經可以收放自如了,她以為她可以控製的很好,可是當看到少年瘦弱的插滿了管子的身體時,她的眼淚,頃刻就決堤了。
她想飛奔到他的身邊,可是她的腳卻重的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