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恨意永存(1 / 2)

“恐懼,會比敵人更快地殺死你。沒什麼好怕的,兒子。睜大眼睛,看著我的槍口。”

這句話,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鮑勃的童年記憶中。

鮑勃的老爹是個純粹的傭兵。他們家族似乎受到了某種詛咒,要世世代代充作雇傭兵。對於那位滿身硝煙和酒臭味兒的老爹,鮑勃幾乎沒有什麼好印象。那就像是個惡心的黑煙團,每次出現時,伴隨的隻有這段聲音,還有令人作嘔的酒氣。

老爹曾經在巴格達呆過一陣兒,不能算是作戰。但卻在一次事故中被打壞了頭,腦瓜兒似乎從此就不太靈了。雖然回國做了治療,但整個人變得焦躁易怒,終日酗酒無度。那時候的鮑勃還是個不到一米高的小銼豆,他記得父親經常把他拽到牆角,在他頭上放個酒瓶,對他說:“知道老爹為什麼那麼勇敢嗎?我解放了自己。你也一樣。看著我的槍口,克服自己的恐懼。”

說著,他便抽出那把P226手槍。

鮑勃甚至記不清自己老爹的模樣,卻對黑洞洞的槍口印象格外深刻。口徑9毫米,內有6條膛線,右旋,纏距250毫米。

“如果你感到頭暈,就扶著牆。”

醉醺醺的老爹吼道。

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槍口,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沿著螺旋膛線旋轉,每一秒都在加速,那時候的鮑勃覺得整個人都隨之眩暈起來。黑乎乎的槍管內部就像是個深邃的漩渦,每一根膛線向外放射、如開花般綻放,繼而又重新聚攏在一起,逐漸形成了這個無比可怕的渦洞。洞壁烏黑發亮、平順光燦,可怕至極。像是往裏無限延伸,能夠通往人生的盡頭,讓人感覺一種無止境的絕望。

那個時候,鮑勃感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老爹真的會開槍,而且好幾次都開了槍。既沒有鄰居報警,也沒有社工關心,那些都是存在於別人的幸運。

很長時間以後,鮑勃確實不再害怕任何槍管,不再害怕炮口。

但是,這並不代表勇敢,而是憎恨。他恨自己的父親、家庭,還有任何敢於用槍指著他腦門的人。甲午年大戰期間,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扭斷了一個老兵的頸椎,後來陰錯陽差淪落為遊獵傭兵的。

麵對AC-130的大小口徑炮管,那種熟悉的感覺重新浮現在眼前。

一旦被槍指著,立刻就會低對方一等,生命被對方玩弄。

老爹隻不過把自己當做可以隨意處理的物品罷了。他自從腦瓜瓤兒受傷後,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線,或者根本就是他內心的想法,把在巴格達遭受到的欺辱全部發泄在了自己身上。後來,無論是拿槍指著自己的黑人少年,還是在營地中朝自己揮槍的老兵,他們就是要讓你體會這種低對方一等的、被控製的感覺。鮑勃絕對不會再讓這種感覺籠罩自己。

在他前方的AC-130飛行炮艇,堪稱是戰前最強的空中火力投射平台,名符其實的炮艇。如此多的炮管、槍口都瞄準了自己,這算是什麼意思。

鮑勃在這種時候,已經不是在戰鬥,心中滿懷的就隻有恨,他需要發泄的渠道。他不會被強大的敵人、甚至恐懼所控製,但是他會被自己的恨意所操縱。

他的恨意,並不像操縱靈魂的魔鬼,而是某種毒素、某種酸液,在體內燒蝕,讓他一刻不得安寧。隻要能夠讓這種帶來無比痛苦的恨意消失,他什麼都做得出來。讓自己內心裏萬分痛苦的恨急需發泄,越快越好,越猛烈越好,最好在一瞬間統統迸發出去。

也許隻有知道了他內心的感觸,才能明白,這位絡腮胡子綠豆眼的壯漢為什麼綽號叫排炮。

即便是在頭狼比爾麾下的時候,所有的戰友都認為鮑勃綽號的由來,當然是因為他的癖好,他喜歡在機翼下掛載整排的機炮吊艙。在很多人看來是多餘的,想要擊落飛機,一枚炮彈就夠了。一枚炮彈造成的小小破損,就足以供狂暴的氣流施加蠻力,將整片蒙皮撕開;結構遭受一丁點的破壞,飛機自身的重量和過載就能夠把自己扭斷。

不過,也有很多遊獵傭兵認為排炮鮑勃的掛載配置完全合理,也許隻是不劃算。畢竟一場空戰是以超音速打超音速,僅靠一枚炮彈就命中對方,那得是何等的好運氣。真要這樣,遊獵傭兵還不都賺翻了,畢竟航炮炮彈也沒多貴。他們時常抱怨的就是,有的任務隻不過揍幾架老米格機,賺的傭金還不夠買炮彈。話說回來,至於對方那可是丟了性命,卻沒人在乎。東海岸的軍事產業商務人士已經給出了定義,這不叫嗝兒屁或死翹,不文明,這叫損耗。

擊落敵機的隻是某一枚炮彈,但你不可能提前知道是哪一枚。為了保證有一枚炮彈擊中對方,必須要根據命中率來保證發射率,把概率打出來才行。現代戰鬥機機炮並不是像戰前的影視作品那樣突突地打出一條直線,而是幾乎在瞬間噴射出一整張彈幕,完全罩住敵機所有可能的運行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