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的愛人(1 / 2)

他毫無知覺,威嚴地躺著那裏,不由令人肅穆。

欣蒂站在門口,忽然間覺得自己要被拋棄了。現在的他如此冷若冰霜,不容褻瀆,讓人毫無辦法去接近。沒有這個人的生活將會是怎樣,欣蒂從來沒想過。內心中始終存在的這份感情就要隨著死亡而埋進墳墓中,未來再也沒有價值了,一切都完了。

她勉強邁開步子,腳下輕飄飄的,幾乎要摔倒在地上。可她怎麼都不願放棄,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欣蒂挪到床邊,癱軟下來。她的手慢慢放在他的胸膛,慢慢撫摸著,像是一種懇求,求這個男人留下來,求死神能憐憫自己。

他的胸膛很熱,但卻沒有任何生命的感覺。

床單被她的眼淚打濕了。

難道他真的要死了。

欣蒂的內心開始湧現出無盡的恐懼,這感覺像是被黑霧包圍在中央。她仍然不住地撫摸著他的胸膛,希望這個男人能夠握住自己的手,用他那雙自信的黑眼睛告訴自己,一切都沒事。

卡拉站在她的身後,心裏非常不是滋味。

極度疲勞和巨大的恐懼感終於擊垮了欣蒂,這位南洋的軍火女王在這一刻忽然撲倒在他的身上,像個被人丟在路邊的可憐小貓,渾身哆嗦不止。她雙手抓住蒙擊的衣服,臉埋在他的頸部,反複摩挲,肌膚接觸,發絲滑過他的下頜。

可是他什麼反應都沒有。欣蒂把她內心中所有的感情都發泄出來,卻換不來他一丁點的回應。她柔弱的雙肩、柔軟的腰肢都在顫抖,全身痙攣起來,她覺得自己也要死了,所有的生命與活力都要在這裏完結。

卡拉看著蒙擊,那個男人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幹淨、一塵不染,他可以說是聖潔的,就像是個剛出生的孩子那樣,靜靜地睡著了。就這樣看著他,卡拉回想著蒙擊過去總是急躁興奮的樣子,他無論對什麼事都是當機立斷、想起來就幹,從來沒有看見他閑著,就連睡著的時候都很少。她記起在新明斯克號上的那個夜晚,天黑極了,船舷兩旁隻有麟麟海波和隆隆的濤聲。自己冥冥之中沿著環艦廊道朝前走著,不知怎的,心裏覺得蒙擊肯定就在前麵。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蒙擊的沉靜,可惜自己很快就在他身旁睡著了。

如今,自己總算看到了他睡著的樣子,靜得像無垠湖泊,完全透明,完全的聖潔。

欣蒂慢慢抬起頭,滿麵淚水,把她的短發都弄濕了,散亂地粘在臉上,可憐而不堪。她看著蒙擊的麵龐,他的嘴唇慢慢地縮下去,半張著,整張臉像是慢慢凹了進去。雙眼的眼皮微微閉著,卻沒有閉嚴,欣蒂甚至能看到他裸露的眼球,渾濁、毫無光澤,一點活力都沒有。她認識的那個黑眼睛中有著火花亮斑的男子已經不在了,這個人的眼神讓她感到無比陌生。

他已經不在了嗎。

那份永藏心底的情感,也跟著腐爛了嗎。

冰冷。一股無盡的冰冷感從欣蒂的內心中蔓延開來,她驚慌極了,雙手狠狠地摟住蒙擊的身體,想要把他抱緊,決不讓任何東西把他帶走。

“我到底是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

欣蒂哭喊起來。

這個男人是一直存在的啊,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可是自己到底上輩子欠了什麼債,結下何等孽緣。為什麼不對他吐露心聲呢,為什麼不把心裏的話告訴他呢。自己在矜持什麼,自己又在堅持什麼。自己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麼。

欣蒂有男人般的野心,更有戰勝男人的欲望,她簡直就像男人一樣有著控製欲,但是就非得因此放棄女人的****嗎。身為女人,為什麼就不能獲得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愛人呢。女人在世界裏就像是過客,在這個男人的舞台上要麼成為道具、要麼成為男人。想要作為女人來成為這個舞台的主人,聽上去幾乎是悖論。

在極度的惶恐與懊悔之中,欣蒂的內心完全撕裂了。

這個女人從肉體到靈魂都完全被扯得四分五裂。

欣蒂害怕到了極點,她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就這樣呆呆地望著蒙擊的麵龐。嘴唇輕輕顫動著,她在哀求,她哀求這個男人醒來,看著自己。

空氣在戰栗。

某種非人的可怕東西,來了。

房間的門前,那個非人之物正在慢慢走近,越來越近。

那個東西沒有形狀,沒有體積,但卻有著無比的壓迫感。

它,此時正等在門口。

蒙擊正在漸漸入睡,又像是漸漸醒來。他睡著了,在做夢,夢中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感到自己能思考,能想,所以他確定自己正在做夢而不是睡著了。

奇怪,屋子的門為什麼開著,也許是風把門給吹開了。

為什麼沒人去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