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從沒有如此緊張。
高速氣流在飛機表麵摩擦,經過狹縫處發出的嘶嘶嘯音都讓她神經緊繃。F-24戰鬥機關閉了所有口蓋,發動機轉入特征抑製工作模式,一係列隱身措施讓這架飛機從電磁波和熱光學領域中幾乎完全消失。雖然這會讓飛機性能下降,但沒人想在這時候招搖過市。
她把油門鎖定在僅供巡航的最低推力狀態,左手伸到百日鬼跟蹤吊艙的操作麵板上,想關閉跟蹤係統。剛才的一幕仍令她心有餘悸,卡拉親眼目睹傀儡現象的感染,但她搞不清楚是通過什麼實現,傳染路徑、媒質、對象,一無所知。而未知正是恐懼的來源。她覺得任何東西都有可能傳播,其中當然包括這台特製的百日鬼專用跟蹤吊艙。
卡拉絕不想變成那種樣子,她正是因為恐懼才逃離胡蜂戰鬥隊的。
操作麵板在輕輕顫動,整排開關都處在開啟狀態,設備消耗著寶貴的電量。一旦關閉,卡拉就失去了對百日鬼的跟蹤,這也就意味著她沒法救回蒙擊。但如果開著,也許自己也會變成傀儡。
猶豫半刻,卡拉收回了手,她決定堅持。恰在這時被動告警器突然響了一聲,讓她猛然一驚。四周沒有動靜,告警器也隻是短暫蜂鳴,很快便再次沉寂。難道是虛警,卡拉沒有在雷達上發現任何東西,座艙外也全都是雲,什麼都看不見。
她聽到自己的心髒在通通地跳,響極了。
寧靜反而讓氣氛更加緊張,卡拉調低被動告警闕值,讓這架戰鬥機更加敏感,但卻把過多雜波放了進來,係統判斷變得有些混亂。“不能慌。”她自言自語。就在進行微量調整時,另一個告警音響起。
卡拉沒有閑暇去看儀表盤,僅通過聲音判斷,這是接近碰撞告警。
F-24的先進頭盔采用的是立體聲,卡拉可以通過聲音感覺威脅方向和距離。她覺得身後有一股邪氣朝自己後腦襲來,可後視鏡中卻烏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這時候隻能相信感覺了。卡拉決定放棄速度,這是通過俯衝好不容易積累的速度,但空戰中能保住性命的往往不是速度,而是出其不意的機動。
收回的左手有足夠時間調整,後拉油門,讓變後掠翼完全展開,兩側垂直尾翼向內同時反打,整架飛機像是張大羽翼的雄鷹,把空氣牢牢罩在雙翅之下,速度驟減。巨大的慣性拉扯著她的身體,雙肩被彈射座椅安全帶狠狠勒著,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幾乎要從嘴裏衝出來。
幾乎與此同時,後視鏡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陰影。
卡拉來不及看是什麼東西,那一團巨影便掠過前風擋,幾乎擦著自己鼻子橫掠而過。如果剛才不減速,肯定會撞上。
電光火石間那東西便衝了過去。她扭頭確認,是一架A-7攻擊機,但也許該說曾經是。卡拉看到飛機座艙蓋裏麵全都是紅色漿液、噴濺狀,像蜘蛛網一樣散射得滿處都是。它已經轉化為一架傀儡了。
A-7的機動性並不強,但傀儡過於瘋狂。卡拉看到它猛然扭轉機身想要繼續撲向自己,但那種動作並不是一架老舊攻擊機能承受的,巨大的過載瞬間扭斷了它的機翼,機身陷入翻滾,很快便折成兩半、解體,完全破碎在風中。
她第一次看到飛機會飛成碎片,就好像一個人彎腰把自己的脊椎扭斷。
卡拉半天才回過神,轉頭望向吊艙信息麵板。上麵有個帶框的紅點,代表消失的傀儡特征信號。剛才事發太突然,隻記錄到最後的數據。
“獵鷹2號。”她發現自己找不到隊友了,“聽到嗎,回答。”
幾輪呼叫過後,無線電才傳來模糊的應答,“卡拉,我是獵鷹2號。”
“報告方位。”
卡拉終於和友機取得聯絡,報告表明他就在旁邊,可是雲層太密,座艙外什麼都看不到;隨著高度不斷下降,電磁波環境也開始變得愈發惡劣。
前阿拉斯加獨立州防空隊的F-15C-SE也關閉了所有艙門,保持低特征狀態飛行。獵鷹2號駕駛員向卡拉彙報自己的信息,他覺得附近有強電子幹擾,但無法判明來源。這時,獵鷹2號發現平視顯示器中央出現了一個亮點。
“卡拉,你看到了嗎。”
“什麼。”
“我這邊看到前方有亮點,可能是飛機。”
“我看不到,雲層太密。對方方向如何。”
“與我們同向。”
“保持警惕。”卡拉在跟蹤吊艙上確認,附近沒有傀儡,但不排除其他飛機突然轉化的可能,就像剛才的突發情況。F-24所在空域的雲層更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出雲層確認隊友發現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