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如是我聞(4-2)(1 / 3)

“你找不到她。”

“誰!誰在說話。”

“因為你記不起她的樣子。”

到底是誰在說話,內心裏想要喊叫、想要揮拳!渾身血液上湧,耳朵裏充斥著巨大的嗡嗡聲,震得我頭疼欲裂。我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放鬆,雙眼才漸漸看清東西了。腦袋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我抬手,耳朵裏傳來襟副翼活動聲,我繃緊肌肉,發動機葉片收斂、噴流流速增大。我知道,自己已經通過百日鬼係統和反百日鬼型“雪鴞”戰機完成鏈接,我和它是一體的了。

頭疼症狀慢慢緩解。

我承認我的體質不如那個叛徒,他是個天才。而我,每次啟動百日鬼係統,我的頭都像是要裂開一樣。所以我付出了百倍於他的努力,我比他更強,更配得上她!

各係統檢測完畢,飛機狀況良好。

可是,“剛才和我說話的人,是誰。”

以前進入百日鬼係統時,從來沒聽到過有人說話,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油量確認完畢、全機重量確認完畢,透過風擋,看到甲板檢查人員給出一切正常的手勢,後視鏡中,另一組檢查員也做出手勢告知狀況良好,前方亮起綠燈。沒必要多想,以今天的特殊情況,任誰都會有所緊張。我,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接回來。

攥緊雙拳,反百日鬼戰機放下襟翼、鐵羽全展,雙發動機葉片收攏、再擴大,讓加力噴焰全速噴湧,飛機發出了雄厚的嘯叫。

“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不走運,到底為什麼……”

指揮員給出放行信號,紅色輪擋下降,戰機轟然前衝,我在巨大慣性下深深陷入彈射座椅之中,眼前的飛行甲板不見了、大海不見了、天不見了,周遭景物拉長成一縷一縷的絲線,飛機就像是衝入了你的發絲之中。

“……所有這些,是我努力得到的、是我應得的。”

反百日鬼衝天而起,凶猛的發動機全力頂推機身,如火箭般直刺雲間;這力量在海麵擴散,排開環形巨浪,浪濤掃掠光榮遼寧號甲板。

甲板人員一片歡呼:“上啊!”“把百日鬼幹掉!”

不,那不是百日鬼。那就是你,你最終選擇了我,你回來了。

“我的喬紅玉,我這就來接你。”

反百日鬼戰機衝出雲層,轉入超音速巡航,方向標記為名古屋。

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我在照顧你,保護你。我沒運氣能得到你的青睞,但我能用努力來證明我永恒不變的愛。你選擇回到我身邊,是我應得的。我曾挽救你免於死,我也能讓你重生。

這個地方,你還記得吧。

朝下看。

大阪,一切的轉折點。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救了你,那些人肯定也會把你殺死。他們殺了你的父親——喬富不是自殺的,是被他們推下樓摔死的。他們還打算殺你。這些我全都知道。看,就是這兒,記起來了嗎。這架反百日鬼戰機已經鎖定了那棟大樓,就在大阪,看啊,讓它帶我們去看,讓它幫你回憶起來過去的事情。

你是無辜的,隻有你是無辜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去碰你。

可是,甲午七王牌都有罪。如果他們自己選擇死、為阻止這場末日而犧牲,也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你父親恐怕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一切有多麼黑暗。

彼岸世界可不像它的名字那麼美好,我們都被騙了。彼岸世界裏沒有花、沒有水、沒有天空,隻有運算、運算、無盡的運算。無數靈魂全部淪為運算單元,被固化在黑洞網絡之中。也許你記起來了一些,中央大陸那群所謂的支持者們聲稱,那是人類未來的新進化方向,所有人可以靠黑洞網絡形成統一的生命體,發揮出遠超人類個體的思考運算能力。但是,每一個個體都成了犧牲品!這就是我們這一派所堅持的。

我承認,中央大陸的科技在最近幾年中突飛猛進,遠超越了我們所在的舊世界。黑洞圈、百日鬼等等這一切,在我們舊世界看來都是難以想象的。可是,代價是什麼呢,代價就是你不再是你了!你隻是一個單元!

你的父親看穿了這一點,他也是為此而死的。

記起來了嗎?甲午七王牌的分裂,百日鬼工程隊解體,就是因為惡之源彼岸世界被發現了。

這是個甲午七王牌最早發現的世界。“那裏什麼都有,那裏能實現你所有的願望。”這不正是他們說過的話嗎。你的父親、喬富,最早意識到這是個危險的世界,“極惡之處的外表必然是極美的。”他看到的才是真相,但上層有人把他視作眼中釘。你父親本來想找那個混蛋、蒙擊,讓他協助。可是那家夥靠不住,我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在那天晚上,你父親才把你托付給了我。

我拉住你的手時,就決定絕不放開。

是的,那天晚上,就是這個樣子。

我不是做夢吧。

你終於……

回來了。

此時此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低頭看著,我看到了,我的手抓著一個蒼白的手腕,那隻手也抓著我,那是你嗎,像你一樣瘦骨嶙峋、像你一樣白而毫無血色,是我沒照顧好你。

抬起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你的手腕像是從虛幻中伸出來的,隻有一個手腕。

告警器響了。

這是截擊百日鬼專用的戰鬥機,對百日鬼非常敏感。它收到了你的掃描信號、收到了你的手。可是我現在還看不見你,這架戰鬥機的腦機係統有安全阻隔裝置,能避免駕駛員化為傀儡,也讓我在係統中無法看清。但我知道,那不是百日鬼,那就是你。讓我再次看看你的臉吧,對我笑吧。

等等,什麼聲音。“誰!是誰!”

“你看不到她。因為你記不起她的樣子。”

“胡說!”

“你不敢麵對她。”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能侵入係統。”

“是你自己忘了這一切,你無法麵對,你也記不起來她的樣子。”

“我記得!我怎麼會忘了她的臉。”

“那你就沿著手腕,想象出她的手臂、她的肩膀,試試在黑暗中,能否想象出她的臉。”

……

我……

真是見了鬼,這個聲音把我的思維擾亂了。沒關係,我馬上就能接到你了,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