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壓抑焦慮後的表象就是那些如雨後春筍般茁壯成長的痘痘。

長在胡靜臉上的痘痘似乎更能激起別人的談興。它就好像貼了一張無聲的廣告——內分泌失調,而人們習慣於把內分泌失調歸到性生活不如意的圓圈內。微小的痘痘,如巨石般,堅不可摧地壓在胡靜的胸口,讓她呼吸困難。

樂樂早已睡沉了。胡靜習慣性地上書房查台曆。今天的重要事件欄內這樣記錄著:送樂樂上幼兒園(已完成);上圖書館查舞蹈的曆史背景資料(已完成);幫安老師代上第三節課(已完成);我的生日(?)。

生日!她完全忘記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忘記了。胡靜不由得走到鋼琴旁,手剛放到琴鍵上,突然生出一份久違的躁動。

照理說今天應該是累極了。可不知怎麼了,體內總感覺有一股熱浪在衝擊她,脫光了所有的衣服,裸著躺在床上,還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燥熱。

“見鬼了。”胡靜不信這邪,她衝到淋浴頭下,把水溫調到最低的狀態,身體似乎沒那麼熱了。可回到床上,熱浪又卷土重來,像鬼魂附體般讓她不得安生。

“李嵐,睡了沒?”胡靜折騰來折騰去,還是睡不著,反正是周末,幹脆叫李嵐上家裏來坐會兒。

“靜兒,又睡不著了。”

“你在哪兒啊?”

“我在麻花街喝酒,出來吧,美人!”李嵐調皮地說。

黑夜就是好,白天的清高、優雅、矜持全消失了,真實的靈魂裸露在黑夜的空氣裏。

“算了,我要照顧樂樂。”聽李嵐那邊的聲音很嘈雜,搖滾的金屬聲很重,像是酒吧的樣子。

胡靜隻想在一間簡單的清吧裏,就著搖曳的蠟燭火光,窩在愛人的懷抱裏靜靜地傾聽她極其喜歡的鋼琴曲《百合心》,或是配樂詩朗誦《致橡樹》。就像多年前她和林楓去麗江時領略到的感覺一樣。

這樣的思緒早已如掌紋般刻進她腦海裏,就算她刻意將它們埋進地裏,並鋪上厚厚的枯葉,可不知何時,或許是初春的嫩芽,或許是楓葉隨風起舞的那一刻,她就會想到林楓。那個野性又不失陽光的男人,站在紅色的楓樹下,雙目遠眺,飽含深情,高聲朗誦著《致橡樹》。

那個身影,那些聲音,在眼前,在耳邊,卻又是那麼地遙不可及。

這樣的念頭一晃而過,她很快清醒了。林楓死了。他在遙遠的天邊。那雙明亮的眼睛一定在天上遠遠地看著她。

她不想再次陷入絕望的追憶當中無法自拔,趕緊撥通了王國慶的電話。

“老公……”胡靜沒打算把樂樂生病的事告訴他,她以為說了也是白說。她也沒打算提醒他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既然他並不記得,提醒隻會讓彼此尷尬。

“老婆,你說什麼,我聽不見,這兒太吵了。”

胡靜一聽王國慶那邊的背景音樂——同樣的重金屬味,她知道他在酒吧。天下無聊人怎麼都跑酒吧去了。胡靜瞬間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啪”地掛掉了電話,剩下王國慶在“嘀嘀”的忙音裏不知所措。

“老婆,你怎麼了?”王國慶不放心,趕緊走到酒吧外麵回撥胡靜的電話。

“沒什麼,就是有點睡不著。”胡靜又怎麼好意思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

“想我了吧。”王國慶煽情地說。

他錯了。他這樣說就好比往胡靜那如水的身體上澆上一大桶油,火隻會愈燃愈烈。胡靜自然地想到兩人在一起時那些美好的時光,心裏愈發難受起來。她想立刻飛到他的身旁,蜷縮在他那寬闊的胸膛裏任她飛翔。

一天,一個月,一年……

胡靜對王國慶的期待,慢慢地彙成了一股洪流,再慢慢地積成了浩瀚的狂躁的海。

再後來,她對他的期待就好像沙漠的湧泉,一點點滲透,一點點淹沒。